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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一念顿悟(1)

    江夫人双肩骤颤,眼中的泪珠悄然滚落,喃喃地道:“婉儿,婉儿……”过了半晌,轻轻拭去泪水,略定心神,好似自语一般,说道:“这‘亢魂丹’共有十粒,一粒续命十日,当可暂延生机。然则百日之后,婉儿依然性命难保……”
    凌钦霜骤闻噩耗,脑子一时懵了,呆呆望着江夫人,满脸都是不信之色。江夫人却自顾望着婉晴,眼光暗淡,慢慢转向了窗外,哀伤之色,刻在脸上。
    忽听婉晴轻轻唤了一声:“凌大哥……”
    凌钦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却见婉晴双手乱抖,口中呓语不止:“娘不要我了……爹爹也不管我,只我独个儿一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你若再去找你的雨霏,我……我可怎么办呢?”
    凌钦霜不自禁握住她的手,着手火烫,知她伤得太重,已然神智不清。却听婉晴又道:“爹爹,你……你干么不去找娘……娘走了……都是婉儿的错……婉儿对不起娘……呜呜……”哭得十分伤心。
    江夫人一震,扑到榻边, 泪如雨下,失声道:“婉儿,婉儿,你醒醒……娘在这儿,都是娘不好……”
    婉晴泣道:“是爹爹不好,爹爹只知道铸剑,不理娘,害娘总是哭,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她说了些呓语,忽又哀求道:“凌大哥,求求你,别去找你的雨霏,好么?那天,你说要去北方,说什么’委屈’,什么‘回报’。那么生份,你知道么,婉儿心里伤心极了。若说委屈,婉儿受的还少么?又何曾有过怨言,又图什么回报?婉儿只愿一生一世地跟着你,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比翼鸟……连理枝……”
    这番话说得十分娇柔婉转,却吐露了心中无穷无尽的愁苦,终于声音渐低,而至不闻。凌钦霜听得心中感动,禁不住泪水涔涔而下。
    江夫人心头却是一阵激荡。婉儿在走的,何尝不是自己当年的路?在吃的,何尝不是自己当年的苦?明知前路多艰,却让女儿承受和自己同样的命运,如何忍心?
    沉默了良久,凌钦霜垂头缓缓道:“夫人,江大侠现在何处?昨夜他说过婉儿有救的……”
    江夫人叹了口气,方要答话,蓦听窗外雨声之中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竟是有人在院中穿行,正迅速向雅室逼近。
    须臾之间,几道淡淡的黑影便映在了洁白的窗纱之上,透过雨幕,飘渺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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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骊山之巅,风起云涌,雷电交加。
    蓝芒四溢,劲气排空,巨大的轰隆鸣响声过后,整个山巅仿佛都化成了无垠瀚海,与天同体。一波又一波的青芒自任无情处朝四面八方铺散开来,远远望来,煞是可怖。翻江倒海般的气势之下,熊熊燃烧的火焰终于覆灭,唯余零星的火光,烽火台上亦现出了道道裂纹,渐渐便宽。如此狂怒的刀芒,江自流也是首次目睹,伫立在风暴之中,显得颇有些孤立无援。
    雪恨刀芒,威力所及,天地为之变色,比之日前大战金缕道长时,还要烈上几分。此时,任无情仗着刀上的无俦青芒,正源源不断朝江自流隔空进击。双雄各立烽火台两端,江自流全然难以挥剑反击,只自不迭闪躲,已是大落下风。
    眼看这刀芒绝非人间之力,却不知此人究竟如何练成的?刀气纵横之下,群豪早已远远避开。借山石为掩护,以求不为刀劲所波及,只敢遥遥观望。
    只听任无情大声喝道:“江自流!这‘雪恨刀芒’乃是任某孤悬海岛之时望穿滔滔沧海所悟,且看你如何敌得!”大喝间长刀挥处,湛蓝之芒愈发绚烂夺目。苍穹之下,漫天雨水为刀芒所引,汇成了涓涓细流,尽融入其内。一时之间,光芒熠熠,涛声涌起。
    江自流见这一招霸道无伦,当即往右一纵,远远跃了开去。刀芒便从他身侧轰了过去。只听得砰然一声巨响,身后一面山壁坍塌,石雨纷纷四散坠落。
    群豪见了这等劲气,心下都是惨然,寻思道:“这刀法聚水成河,太也可怖!这厮还是人么?”
    但见任无情面具色泽变幻,浑身浴血,口中狂啸,远远望之,当真便如天魔下凡一般。
    又是一道刀芒劈来。江自流面色惨白,急急向一旁闪躲,模样狼狈不堪。
    眼见岛主胜势已定,无血岛门人终于扬眉吐气,大声助威起来。
    只听青芒之中的任无情狂笑道:“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夫千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任你江河滔滔自流,终究难以望其项背!”他此刻大占上风,已是好整以暇的出刀,口中卖弄,存心戏耍强敌。
    江自流剑刃忽伸忽缩,脚踩八卦方位,尽量不与对方刀气相交,以绝顶轻功在台边兜转。远远望去,只余一丝寒影,真如骇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会有倾覆之虞。
    约莫过了一柱香时分,雨渐猛,风渐烈,风雨助阵,刀芒越来越盛,竟是全无衰竭之象。但却无一人知晓,任无情如此催动内力,已然重创了脏腑,加之他先前为石雨所伤,此刻已成血人。只是他隐没在耀眼刀芒之间,无一人见得他的惨状而已。
    任无情性子极刚,暗道:“江自流这厮奸诈似鬼,佯作内力大损,此刻更是存心拖死我。哼,拖死我,你也活不成!”猛地狂吼一声,沛然刀芒裹着无数碎冰,卷向江自流,直是同归于尽的气势。刀劲或直或曲,盘旋飞舞,已然笼住对方全身上下各处要害,江自流此时再也无可闪避。群豪骇然惊叫,看来这战不见生死,不判胜负,两大高手之中,必有一人惨死当场。
    江自流一振剑锋,忽然长吟道:“刀气未绝剑意起,未断沧海不言归。”长剑斜插入地,陡然一挑,剑尖便燃起一点火星。长剑在身前划出了一道大弧,既而幻成一个巨大的火圈,火焰瞬间内外扩散,焚天灭地。台上的烽火早灭,此时红光乍起,群豪无不惊呼。
    任无情见江自流尚有绝招,顿时心头一震,长刀加劲,万千海浪翻黑如墨,势如排山倒海,虎啸龙吟。
    江自流却是自顾自地画着火圆,似乎对对方的滔天骇气视而不见。剑刃殷红如血,在身前旋转如轮,望之如盘,其速劲急。每转一圈,便带出一圈火星,却不闻分毫噼啪之声,足见内力之柔,长剑之韧。远远望去,就见那火盘由红变紫,由紫而黄,最终竟成缕缕白色,轻如烟,淡如雾,全无一丝凌厉之气,竟是一派的温润祥和,宛若佛顶圣光,降临人间。
    一者纯黑,一者浑白,一者凶戾,一者仁慈,两股撼动天地的绝世之气终于凌空交撞。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天崩地裂,没有地动山摇,两股奇异的劲气竟而水乳交融。黑白二气缓缓四散,所过之处,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将夜幕点缀得光怪陆离。而最浓厚的两道黑白之气汇在一处,竟而开始旋转,化作一阴一阳两条鱼,渐成一圆,头咬着尾,尾贴着头,赫然便是易经中阴阳太极图的模样。
    这属于人间,却又不属于人间的奇景让群雄一时之间无人不恍惚,却又无人不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