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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回 表哥虽好

    陆迎安写得一手好字。
    乍一看,竟与书院院长的差不多。
    不过,这上头写的“开版钱”,足足要收八百文。
    虞香珠抬头,疑惑地看着陆迎安。
    陆迎安仍旧吊儿郎当的:“虞姑娘不会以为,就光收每一版的钱罢?这开版,都是要收钱的。”
    “倒没有。”虞香珠说,“只是我不清楚规矩,身上没带这么多钱,我身上只有五百文。”
    “定金五百文,刚刚好。”陆迎安说。
    虞香珠将沉甸甸的几串钱拿出来,放在柜台上。
    陆迎安只瞄了一眼,唰唰地在契约上写上“已收定金五百文”。
    写完,他将契约递给虞香珠:“虞姑娘若是不放心,可以来看我开版。”
    “不必,不必。”虞香珠笑道,“术业有专攻,我自是信得过陆掌柜的。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她轻轻将契约书上的墨迹吹干,折好,放进挎包中,朝陆迎安笑了笑,走了。
    陆迎安看着她走出去,唇角浮起浅浅的笑意:“桂春茶,那老头子倒是无耻,又要用自己写的字来换茶吃。”
    “迎安,你说谁无耻?”一位老者打着哈欠,从另一间房里出来,看到柜台上的钱,“又有生意了?”
    “嗯。”陆迎安应着,将几串钱拨进抽屉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老者却眼巴巴的看着陆迎安,可怜兮兮的:“迎安,祖父好几日没吃酒了。”
    陆迎安睨他一眼:“汤药吃完了吗?”
    老者理直气壮的:“我为何要吃汤药,还不是操心你的婚事累的,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亲事都没定下来,你叫我百年之后,如何有面目去见你的爹娘?”
    “都二十几年了,我爹娘说不定早就投胎去了,您不一定能见到他们。”陆迎安说。
    老者:“……罢罢罢,我说不过你,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再也不管了。”
    陆迎安道:“那是自然,您向来口拙,哪能说得过我?”
    “你不让我吃酒,但明日便是你爹娘的忌日,拜祭的时候总得买些酒水吧。”老者是坚韧不拔。
    陆迎安的眼神黯了黯:“就沽一角酒,不能再多了。”他说着,拉开抽屉,分了十多个铜板出来,递给祖父。
    一角酒就一角酒,好过没有。老者接过铜板,嘀嘀咕咕的出门:“在陆家的时候被规矩管,这都离开陆家了,临了老了还被孙儿管,啧,我陆山学这辈子,可真是够憋屈的。”
    外面斜阳垂垂,有些晃眼。
    陆山学眯着眼睛望向陆家的方向,忽地一激灵,摇摇头,往酒铺去了。
    虞香珠对迎安书坊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她赶回家中时,阿娘已经在做晚食了。
    姚三娘心善,仍旧多做了万家的饭食,让女儿端去万家。
    万小草哭了几日,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见虞香珠端着面过来,赶忙接过托盘:“这两日,倒是麻烦姚嫂子和香珠妹妹了。”
    “都是邻舍,别说见外的话。”虞香珠说。
    万小草拉着虞香珠的手:“我阿娘说,你准备要招婿?”
    虞香珠点头:“我家就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是决不会嫁到别家去的。”
    万小草叹道:“若是我当初也像你这般想便好了,如今弄得我阿娘要跟着我背井离乡。”
    万婆子走出来:“这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那时候女婿好好的,谁能想到会发生这般的事情呢?”
    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可她虞香珠,偏偏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明日万婆子一家便要启程前往宿州,姚三娘便烙了好些饼子,好让万婆子一家在路上吃。
    蒋韵忍不住说:“表嫂,你这忙前忙后的,那万婆子也不曾过来说一声谢谢。”
    姚三娘道:“不过都是举手之劳,有什么可谢的。”
    蒋韵便不再说话,只埋头做自己的活。
    以前连点灯都不大舍得的阿娘,愣是熬了半夜,烙了几十个饼子。
    虞香珠晚上仍旧和阿娘睡。
    姚三娘一边用帕子抹脸,一边压低了声音问女儿:“你这两日,可是与你表姑闹别扭了?”
    虞香珠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阿娘火眼金睛,竟是看出来了。”
    “你是我女儿,我还能看不出来。”姚三娘道,“你表姑如今是住在我们家,总有些不自在的,你可千万别与她计较。”
    “阿娘,我省得了。”虞香珠说,“阿娘早些睡吧,明日送走万婆婆一家,我们便要有好多事忙了。”
    “阿娘还没问你呢,万家的铺子,你打算如何办?”
    这些虞香珠早就想过了:“如今我不是窖出了桂春茶?那边便卖桂春茶,再设两间雅房,用来试香。”
    “阿娘是说,你果真要和你表姑一起住这边?还有,那边的房子不能腾一间出来给你表哥吗?”
    “当然能啊。您与阿爹住正房,表哥就住东厢房呀。”虞香珠说。
    姚三娘有些糊里糊涂:“可你表姑住这边,你表哥又住那边……”
    “阿娘您还没看出来,表哥不喜欢和表姑住一起。”虞香珠声音压得低低的。
    姚三娘却是叹了口气:“怎么没看出来,你表哥执意要去上学那日,阿娘便看出来了。”
    虞香珠眨了眨困乏的眼皮,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表哥,其实挺好的……”
    姚三娘却扑过来,目光灼灼:“那香珠儿,可是喜欢你嘉盛表哥?”
    虞香珠顿时睡意全无,连连摆手:“阿娘,我对表哥,只有亲情,没有别的情意。”
    姚三娘却是有些失望:“诶,你连嘉盛表哥都看不上,阿娘看你呀,这眼光是越来越高了。”
    虞香珠笑道:“原来阿娘对嘉盛表哥的评价这么高。”
    “嘉盛是个好孩子。”姚三娘说。
    虞香珠翻了个身:“表哥虽好,却不是我的良人。”
    姚三娘有些发愁:“我那未来的女婿,既要生得俊俏,又要才高八斗,还得品性高洁,诶,这离州城里,怕是都寻不出一个这样的男子来吧。”
    虞香珠哭笑不得:“阿娘,女儿可没有这般要求。”
    她抱着柔软的、香香的被衾,笑道:“说不定哪一日,女儿忽然就嫁人了呢。”
    香珠儿的这句话,姚三娘并没放在心上。
    相较于虞家说说笑笑、温馨的场面,陆家嫡系三房里,显得有些沉重。
    张氏的眉头蹙了又松,松了又蹙:“熙儿啊,你果真不让阿娘帮忙?”
    陆怀熙摇头:“阿娘,真不用。”
    “可山旺伯父不是说,若是没有定下亲事,便不能参与家主的竞选吗?这偌大的离州城,你就没有心仪的姑娘?要不,阿娘修书一封,托你舅母帮忙……”
    若说起让他欣赏的姑娘,倒是有一位。
    陆怀熙忽然想起虞香珠笑吟吟的面容来。
    可他们不过才见过几次面,若说心仪,实在是太唐突了。
    “阿娘且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