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喂，这里是厕所。”
“我知道。那不是宿舍有摄像头么。”
“别这样，万一有人进来“
“这都凌晨四点了，哪个怨种会这个时候来公用厕所。”
哗啦啦
随着强有力的水流从金属龙头里倾泻而出，厕所隔间里的动静戛然而止。
程晓寒看了看镜子里苍白憔悴的自己，面无表情地洗着手。
没错，他就是那个刚从排练室回来的大怨种。
明天就要主题曲考核，程晓寒觉着只剩半条命，脑子停止转动，四肢不再属于自己。
他发自内心佩服百忙之中还能在厕所偷偷摸摸搞对象的人。天杀的，这种精神头能不能分他一点儿。
为了不至于从厕所走到宿舍的这段路程晕倒，程晓寒使劲拍了拍脸颊。
“嘶”力气使大了点，他倒吸一口凉气。
厕所隔间更安静了，仿佛连呼吸都手动停止。
只能听见顶灯不安分的细小电流声和洗面池绵延不绝的流水声。
这是搞对象还是地下工作者接头呢
不过离谱的事情经历多了也就麻木了。
程晓寒按捺住想笑的冲动，打开门，快速离开。
经历刚才的一幕，他奇迹般清醒许多，就连步伐都轻盈不少。
走廊挂满了选手的海报，上头写着报名编号和拉票的sogan。
程晓寒走到拐角处，下意识往墙头瞟了一眼。
海报上的男孩子白净斯文，穿着统一发放的男高制服，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得礼貌又不失尴尬。
程晓寒搓搓脸，每次看到自己这个模样，总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荒谬且真实地没眼看。
他晃晃脑袋，低着头，大步向前。还没走到宿舍门口，一个人影旋风似的出现在眼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晓寒，你没事儿吧”
压低的声音熟悉得很，是同宿舍的杜衡，也是他在这里唯二的朋友之一。
程晓寒抬眼就撞见对方那双漂亮灵动的大眼睛。
还没等他讲话，对方又连珠炮似的蹦出一串儿埋怨式关心，“最多还有三小时天就要亮，上午十点开始录制，你泡排练室那么久不要命啦”
“那怎么办嘛”程晓寒无奈地摊手，“我这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人类刚驯服四肢实录。不多练练明天绝对完蛋。”
他的话逗乐杜衡，笑出了经典的小酒窝。
“这倒是，这关系到新一次的评级。”说到此处，杜衡的眼睛一闪，将程晓寒拉到角落处。
这里是摄像头死角，所有学员都知道。
程晓寒好奇，“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那个，我听说啊。”杜衡声音压得更低了，“前一届的出道团师兄明天也会来两个，参与我们的主题曲评级。”
“哦。”
“哦你个头啊。”杜衡明显被程晓寒随意的态度无语到，眼睛睁得滚圆，“装傻还是真傻，你明天得小心点才行，万一来的是那谁”
这句话倒是成功让程晓寒的表情起了变化。
“为什么”他的脑子本就转不动了，此刻更是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捋清楚杜衡话里的逻辑关系。
见程晓寒一脸茫然，杜衡更觉不可思议。他张大嘴，正要讲话，突然一阵响动从远处传来。
两人立即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停止对话，向414也就是他们的宿舍走去。
离得近了，明显可以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
好像是椅子拖动的声音。
刚走到门口，屋内有人开始讲话。
“是不是压力很大”非常温柔，如沐春风般的调调。
回答他的是含含糊糊语带撒娇的一声“嗯。”
“没关系的，如果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可以跟我说。”
“担心明天的主题曲评级，睡不着。”
“你下来，我们聊会儿。”
“我不想动嘛。”
“那你给我腾个地儿，我上来。”
“不会打扰你睡觉吧”
“怎么会呢，我们俩谁跟谁。”
听到此，两人不再觉得稀奇，甚至杜衡还竖起了大拇指。
“大半夜还在营业c，真够拼的。”他用蚊子般的声音说。
程晓寒还没回应，杜衡又凑他耳边低语“肯定看了超话，知道粉丝饿了。”
这句话差点让程晓寒破功笑出声，幸亏及时用手捂住了嘴。
整理一下表情，他打了个手势，对方点点头，打开宿舍门。
宽敞的房间可供二十人住。其他床铺的帘子都拉得严严实实，唯独正对摄像头的床铺帘子大开，里头正在纵情夜聊。
要不是见到过这两人在没有摄像头下的真实相处模样，程晓寒也一定会跟广大的吃瓜群众一样，磕他个醉生梦死，不知天日。
简单洗漱一番，程晓寒终于躺平。
身体累得不行，脑子却还顽强地不愿睡去。
他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
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死是没死成，被送到了这么个荒谬的世界。
穿到这个书中世界第二天，就被公司送进了名为“开拓新世界吧，少年”的选秀。
最荒谬的是，他没有任何原主的记忆。脑子里的那部分就像被格式化的硬盘，白茫茫一片。
程晓寒如同一件破t恤，被投入到滚筒洗衣机。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得跟着其他衣服一起疯狂旋转。
“好了，得睡觉了。”
“嗯，明天一起加油，我们一起向上走，摆脱f班。”
“晚安。”
“晚安。”
两位室友终于结束了“秉烛夜谈”，各回各窝，也将程晓寒的思绪拉回现实。
既来之则安之，起码现在拥有健康的身体呢。
程晓寒如此安慰自己。
宿舍彻底安静下来。呼吸声，磨牙声，打呼声，梦话呢喃声交相辉映，奏起了杂乱无章的夜曲。
程晓寒习以为常，从枕头下摸出降噪耳塞。
戴的时候手肘碰到床帘，掀起一道缝隙。
对面上铺的帘子恰好也没拉好，白色的光线隐隐透出来。
这位朋友程晓寒也是佩服的，已经被选管和导师收缴了四个手机，他居然还能有第五个
“宝贝，睡了么”
对面的哥们儿开始了专属于他的网恋语音时间。
“嗯，累是累，但挺得住。”
“对呀，明天主题曲考核，但不跟你聊几句，我睡不着。”
“等我出营啊，你可不许跟其他男人跑了。”
“怎么会，你看到的那些都是炒c啦，真情侣哪里会那么卖。”
“来，亲我一个，想死你了。”
听到这里，程晓寒再次发自内心感叹他们都不累的么，都这么晚了，还特么在搞对象
他什么时候才能有如此好的精力
算了，这本来就是个离谱的世界，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晓寒，晓寒”
声音飘渺得宛如天宫传来。
程晓寒迷迷瞪瞪，打算换个姿势继续睡。
刚翻个身，背后就奇痒难忍，他一个激灵，瞬间从梦中惊醒。
“怎么又是这招。”
程晓寒嘟囔着坐起来，掀开帘子的同时压住自己鸡冠式的头发。
杜衡正用高难度姿势站在床边的小梯子上，一手抓着床沿，一手拿着加长的痒痒挠。
“兄弟，看看几点了”他把痒痒挠往四面八方一挥，着急上火，“宿舍的人都走了”
程晓寒抬起手腕，面色突变。
怎么都九点了
一般九点半就要佩戴设备，准备录制。
他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抓起洗漱用品，朝卫生间冲去。
连续半个多月规律的集体生活让程晓寒内务效率惊人。
一阵紧张操作之后，他跟杜衡两人成功按时到达准备区。
在充满竞争气息的选秀营里，就连佩戴录制设备也是有先后顺序的。
f班毫无疑问放在了最后。
此时准备处人山人海。热聊的，谈恋爱腻歪的，抓紧时间记动作的，还有喝水往嘴里塞东西的，热闹得像早上的菜市场。
杜衡被熟人喊住聊天，程晓寒便默默走到角落处，找了个板凳坐下，翻出从食堂拿的面包，准备对付着吃顿早饭。
“你这次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含蓄。”
高大的影子遮住眼前的阳光，清爽的男士古龙水味道扑面而来。
程晓寒把旁边的凳子推给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你现在还挺幽默。”
这位是同公司的同事，也是他在营里唯二朋友的另一位白若凡。
人如其名，高大英俊，苏气满满，属于在哪种世界都很受欢迎的类型。
白若凡凑到程晓寒耳边。
“知道今天哪两位师兄来做主题曲评级嘉宾么”
怎么又是这个话题。
他哪儿知道啊。只有一个手机，在进营的时候也上交了。
于是程晓寒诚实摇头，继续啃面包。
白若凡顿时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我告诉你啊”
“若凡，该我们了，快来”b班的学员扯着嗓子喊。
“哦，来了。”
白若凡冲同伴挥挥手，收回还没说出的半句话，只拍了拍程晓寒的肩膀，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兄弟，保重”后便翩然离开。
程晓寒彻底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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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不是宿舍有摄像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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