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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是。”留加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奔出银狐房间。
    那男人真是有病,如果天下人皆像他一样,火气一上,一个不爽就拿枪轰人,敢情这世界还能住人吗?
    以前还挺祟拜那桀傲的家伙,觉得他乱有个性一把的,幸好他及时知错,看清了那混蛋的恶相面目。哼!不干了,他还想再多活几年。
    留加愤概的步伐走进花园,践踏一地无辜花草。
    不妙,真正的老板来了,一个不会允许他半途而废的老板。不怕,当初说好假装互不相识的。留加提醒自己。
    “夫人,你挡着我的去路了。”
    “得了,你给我放正经点。”贺青一把扯下留加的鸟窝发。
    “喂!老板,你想害我穿帮啊!”留加惊恐地夺回假发细心戴上。“被人识破可是会弄出人命的。”
    “干嘛见我就躲?”这小子行迹可疑。“说,又想搞啥花样?”
    “老板,你就饶了我吧!让我辞了小侍一职,我实在受不了,三餐都得看那家伙脸色过日子。”留加哀求道。
    “想都别想。”贺青毫不留情的一口回绝。“这里只有小侍的身分可供你掩护,辞了它,你还能干嘛?当少爷啊!”“老板,你怎么可以这样!”留加悲痛地捧着遭受剧创的心哀鸣“我为了协助你,不辞劳苦还得扮成这副德行,受尽了各种委屈,还要饱受蛇冢二少爷的冷眼相待,那家伙方才还想拿枪毙了我!噢,我的痛苦你是不会了解的。”说罢,便模仿苦命女掩面而去。快溜吧?
    “你给我站住!”女老板一把逮着畏罪潜逃的属下“还敢给我装阿信。”她不客气地伸手进留加的裤袋内。
    “拜托,老板,你是女人哪,请你有点道德观好不好!哎呀!别乱摸。”一阵挣扎后,留加尽速逃离女魔头的淫威。
    “这是什么?”贺青扳着张臭脸举着搜出来的东西问。
    “美钞。”死了,留加在心里哀叹一声。
    “我知道!”她怒横着张丽颜。
    “知道了还问。”阿拉真主,再求你一次,若让他在五分钟后尚完好如初,他留加二话不说,立刻改信回教。
    “谁给的?”贺青一记手刀横在他颈项处。
    “格格司先生。”他无可奈何的招了。
    “你可真行啊,影山留加。”她的部属竟敢收取贿赂,遭受背叛的怒潮涌上心头。
    “我要上诉,老大。”
    “免了,判你死刑。”贺青气急败坏地撩起碍事的裙摆掉头就走。
    “老板,你听我说嘛,那家伙怕烦,所以拿钱要我滚蛋,就这样而已。”留加急忙拦下怒火攻心的主子。
    “你——”
    “阿里!”正当贺青想开骂时,一阵稚嫩的童音传来。
    主仆俩回首一望。
    老天,今天的霉运足以写成一本“留加落难记”留加无奈的想。
    “喂,臭阿里,你答应今天带我去池边捉鱼的。”一名小男孩站在两人中间,瞪着留加怨声指责。
    “这小不点哪来的?”贺青被忽然冒出的小家伙一身古灵精怪的童颜吸引住。
    “蛮头将军的儿子,阿斯克特。”留加被小孩拉扯得微显不耐烦。
    “蛮头将军会有这种儿子?”贺青惊讶的说。
    小家伙长得机灵可爱,淡褐色皮肤,微鬈的黑发煞是逗人俏皮,只是那只墨绿色眼瞳不像袭自中东人种,他的五官轮廓也比中东孩单来得挺立分明。
    “你是谁?”阿斯克特发现陌生的旁观者。
    “我?”驾青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对名孩童撒谎。
    “青姊姊是我们这国的。”留加急着帮主子撑台。
    在孩童的世界里“同国”代表的认同度是“最高级”它可以让人享有贵宾级的礼遇,就像现在。
    “青姊姊好漂亮喔!像仙女一样。来,我带你去我的秘密花园。”阿斯克特热情地牵住她的柔荑,优惠新加入的同盟团员。
    贺青就这样毫无反抗的被他牵着往外走。
    “喂,臭阿里,你跟不跟来啊!”走了几步,阿斯克特回过头吆喝道。
    “来了,来了。”留加翻个白眼,暗自无奈的举步跟上。身为一名小侍最令他苦不堪言的就是,在伺候冷大爷之馀还得照顾这号人精,他的大好青春与生命,就全耗在这一大一小身上了。
    银狐倚在二楼窗户旁,目光冷然地看着底下的一干人,贺青主仆两人的对谈声并不大,却准确无误地传进他耳里,一对蓝瞳逐渐蒙上沉晦的灰涩。
    银狐方踏出浴室,便瞧见贺青坐在他桌前,对着桌上的电萤幕托腮思量,他当场沉煞了俊容。
    “啊,你出来了。”贺青闻声转过头,没有被当场逮着的荒措不安,嘴角扬着浅笑瞥望致尺外的寒冽身形。
    唔,好养眼。轻浮的哨音自贺青口中悠然传出。他那副体格足以吸引任何女人的眼光,不过小白巾遮住了重点部位,稍嫌遗憾了点。
    轻挑的音符方落,贺青又连忙回头盯着电脑“我大约看了一下里面内容,你的速度不慢嘛!看来不用多久便能打道回府了。”
    等她再回头,银狐已套上裕袍,准备与她大战三百回合。
    “我不管你耍什么手段让耶比达留下你,总之,别再踏进这里,更不准乱动我的私有物。”他的阴悒寒音在三尺之外吐息警告。幽冥使者似乎不耻靠近凡人,刻意保持三大步划分彼此的范围。
    “喝你的酒呢?”说完,她又拎起置于桌上的伏特加畅饮。
    “也不行。”一个箭步上前,银狐以迅雷之速将电脑关机,夺下酒瓶,又退到三尺外,所有动作一气喝成。
    贺青翻个白眼,转身改为跨坐在椅子上,两条藕臂悠哉地摆在椅背上“难道我身上有爱滋病毒,就这么惹你嫌!”她苦笑着瞅他,心中却黯然神伤。
    “离开!别再拿我不想听的琐事烦我。”
    嫌她烦!
    贺青耸耸肩,将发丝拨到耳后“反正你注定要被我烦定了,现在正好,让你先习惯一下个中滋味。”说完,她起身踱至窗前,毫不客气地坐在窗台上,背对着他兀自欣赏
    窗外美景。
    中东国家的落日景色美轮美奂,澄红彩衣薰染了整片天空,火轮般的夕阳褪去一身刺眼光华,即将挥别白昼往沙漠另一头的地乎线落下,寥寥星子掩不住星辉,慢慢点缀上即将降临的夜空。
    漂亮!不管待在世界的任何角落,同样的天空,同样的落日馀辉,也同样的美丽。
    “喂,风景不错喔!”贺青晃着长腿看美景看得失神,险些忘了自己正在谁的地盘上放肆,还问了个蠢问题。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闷雷般的吼声硬生生地破坏了一室美感。
    “看风景。”贺青也应得没好气。
    “想看风景回你房间看去。”他不给淑女面子,当场发飙赶人。
    “这里视线极佳。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偏不吃他那套,留加那浑小子贪生怕死,才会落荒而逃。
    “随便。”只要这女人不出现他跟前,山洪爆发都是美景。
    “你真是白活了。”她叹息道“发生在你周遭的事物你均不在乎地掠过,‘留心体会生命’,这是身为人类最基本的权利,你居然这般轻易地舍弃上天赋予的权利?”对着窗外一片浩瀚大地,她讲得愤慨万分,却始终没回过头。
    “你说够了没?废话一堆。”多事。
    “还没。我想说的你又不想听,我总不能每次一见面就把‘琐事’再说一遍吧,当然得谈别的事。”贺青不在意的说。
    “我不想跟你——”他话未尽,对他了如指掌的贺青已将发言权截了去。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想,不过很抱歉,你不想而我却得做,我只是在尽我分内之责,必须与你有所交流。交流第一步便是沟通,当然,与你沟通是件相当累人的差事,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三番两次盯上你,还得看你老兄脸色。”的确,与银狐正面对谈足以耗损掉她一天所需的热量。
    不过无妨,若为自由故,生命也可抛。
    银狐坐进沙发,一双长腿交叉地放到桌上,点燃一根烟,语气奚落道:“别再傻了。你不是圣人,光凭你便想挽回一切?怎么他们傻你也跟着愚钝。”
    是很傻。她凝目望着窗外逐渐拢上的夜色,在心里喟叹一句。
    “但是我尽力。”沉默了一会儿,她的声音才从千里外回到现实,并回首看着被烟雾迷蒙了神情的银狐。“我只能尽力替蛇冢家圆梦,一个他们期盼了二十六年的梦,圆了它以换取我要的自由,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闭嘴。”他微眯着阴厉的蓝瞳,沉涩的肃冽气息又开始弥漫在他周围。
    “看吧,说了你又不爱听。”“蛇冢”这字眼似乎极易引燃他的心火。
    贺青回过身子侧倚窗继续欣赏她的夜空。
    “我说过,自由不适合你。”冷飒飒的语音不似往常般讪讽,却融合了更多忠告。
    窗台上的人儿顿时怔愣了一下。
    怎么会?自由的灵魂可以飞到宽广的天堂,可以轻松呼吸,真实存在,不需依附任何躯体维生纵然,会有些孤独,至少可以做回自已不是吗!
    “为什么?”贺青按捺不住满心疑虑,终究还是让不解脱口而出。她想做自己,有什么不对吗?
    “造物者赋予生命体灵魂,没了躯体的魂魄即使再悠然自得于天堂人间,也只是一缕飘零的轻烟。”银狐淡淡的说。
    就像跟前这烟一样,风一次烟即散,不再具任何意义;好比那些死在他枪下的人,一旦生命结束,他们的魂魄永远只能在宇宙间饱受飘摇之苦。
    难道这种流离的自由会是想要的?就说这女人愚蠢,一个娇滴滴的贵族千金不当,却多事的跑到这里与他争论自由的可贵,脑子八成有问题。
    “可是,”贺青蓦地跳下窗台,轻烟似地飘到他面前“上天所赐予的每道魂魄皆与本体相契合,只有我跟你不一样,我们原本是两个各不相同的生命体,为何我却得存纳在你的躯壳里,而不能独立存在?为何让我成为一道影子、一抹幽魂,巴望着自由却还得遭受孤零的不堪下场!”
    而他,这个无心无情的男人就只会否定她的意念。
    “那是你的荣幸。”稳坐胜利者宝座的银狐是一脸的疏漠。“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种运气能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甚至成为我的影子。”
    激愤再也压抑不住地一古腊涌上她的心头,贺青怒不可遏的吼道:“鬼话!只因我与你同一天出生,就该倒楣的成为你的影子?对我而言,并不公平。”
    “上天本来就这么不公平。”他又点燃了根烟,更安适地窝在沙发内,脸上依然是一片漠然。
    贺青忿忿的上前一步,清冷的素颜不逊于银狐的凛冽。“就因为不公平,我才要争。与天争、跟你争,无论如何也要争回属于我的自由!”
    她的逼近,激起他身上每处迎战神经。
    跟他挑战,哼!他向来仁于纵横战场,这女人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熄了烟,银狐从容地站起身,睥睨着才到他肩头的女人,轻嘲讪笑的色逐渐铺上那只蓝色眼眸。
    啧,一个轻烟似的女人能有多少强悍的战斗力。
    她清楚地看出他目光中的鄙夷,知道此刻的自已就像一个才刚会走路的娃儿向大人挑战赛跑一样可笑。在他自我的眼里,她就是这么可笑。
    但长久以来,她为自我、为自由捍卫自己的生命,坚持的生命忠诚,一点都不可笑。
    贺青无所无惧地迎望那两道冷然的寒光“就算你把我给看穿了,我依然执着。”
    天色渐渐归于阴暗沉静,清冷的月亮从窗口洒进,仿似投射灯一样洒在银狐诡异的身形上,散乱的长,沉白的沧冷脸庞,鹰眼锐利发亮贺青不禁退了一小步,跟前这男人像极了恐布片中鬼上身的男主角。
    在这样瞪望下去也没啥意思,算了。
    “我回房了。”她才不要当个被鬼追得哇哇叫、满场逃窜的女主角。
    高挑的身子才一转开,一只没有温度的大掌正好护握住她纤瘦的皓腕。
    “转过来。”
    哼!又不是怕了你,转就转。
    “当我的影子有什么不好?”迷幻魔音催惑般,四周陡地变成迷蒙的朦胧雾境。
    “就是不好。”幸好她尚耳清目明,不受妖魔所诱,相同的问题,她同样决绝。
    “很好。”奇幻雾境散去,恶魔依旧骇人。“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挣脱我的躯壳,别影子当不成倒成了一缕飘荡人间的孤怨幽魂。”
    贺青将头一偏,甩开他箝握住的巨掌,羞怒地再瞪他一眼,直想立刻消失在这片奇诡的房间中。
    今日一战,元气大伤,得让心境调和顺息再谈。
    疾步奔走于长廊上的贺青愈想愈不甘,愈回忆自已的命运愈觉不堪,差点,只是差点,就让蓄积已久的泪水决堤。
    上天本来就这么不公平。
    那死家伙,净说这种洒狗血的话语刺伤人。
    每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她不只一次询问缀满星子的夜空,为什么她会是别人不要的弃儿?为什么又会沦落成别人的影子?为什么都是别人在决定着她的命运?
    结果,夜空无语,回答她的偏生还是那句老话--上天本来就这么不公平。
    是啊,古往今来,它又何曾对谁公平过。
    “老板,你见鬼啦?”拉着阿斯克特自外头进来的留加被贺青凄绝的愁容震住。
    “唉,差不多。”她回答得有气无力。
    “堡里有鬼?!”阿斯克特惊骇地尖叫。“没错,还记得前几天搬进你们堡内的那位先生吗?”留加故意用阴阳怪气的语调提醒。
    “嗯。”阿斯克特惶恐地猛吞口水。
    “我偷偷告诉你,那位先生他”
    “啊——”阿斯克特突然惊声尖叫并捂住耳朵“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他激动地喊着,奔向驾青一把抱住“好可怕”
    “你很无聊!”竟然骗一名小孩。正义女神看不过去,出言斥责属下。
    留加搔搔那头鸟窝头“嘿,好玩嘛。”小鬼好骗嘛!
    真的吗?阿里那臭家伙说的全都是真的吗?格司先生居然是鬼?!太不可思议了,阿拉!他得去查证一下。
    于是,阿斯克特拿着一根比他身高还长的木棍,在午夜十二点三十二分的沉静时刻,单枪匹马直捣“传说”中的鬼域。
    他轻轻的推开鬼域大门,先亮相的不是打鬼英雄阿斯克特,而是他那根过长的木棍,示威性地将木棍挥舞了几下后,贼溜的脑袋瓜这才探进门口
    哎哟,阿拉,这么冷的房间!难怪,整个堡里除了阿里没一个仆人敢伺候格司先生,现在想想,那位格司先生长得还真像西洋片中的冷面僵尸哩!
    幽暗的房间内,既阴寒又冷清,除了自窗子洒下的月光照亮窗户附近外,其馀空间全笼罩在一种今人毛骨悚然的黑潮中。
    “喝!什么东西摸我?”呼!阿拉,臭老头,老爱在房间内装饰些风一次就飘来飘丢的薄纱,吓死他了,还以为是那种东西。
    阿斯克特一双圆滚明亮的大眼骨碌碌地转了几圈,唾液腺正不停地分泌口水滑入喉道,他将木棍提在胸前壮胆,一步一步地朝鬼府深入。
    等一下不晓得会不会飞出一大堆蝙蝠?好好恐怖,好刺激喔!等他出去后非得向臭阿里炫耀不可,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笑他是胆小鬼,哼!
    “啊里,陪我一起睡好不好?”入睡时,他曾向一脸邪恶的阿里央求道。
    “不要。哈哈,你怕鬼来找你呀!阿斯克特是胆小鬼,胆小鬼”他嘲讽的恶相瞬时又浮现阿斯克特脑中。
    “才才没有,我才不怕!”当时,他是这么悍卫自己的尊严。
    “你骗谁啊!分明就怕鬼,瞧你,晚上别不敢下床尿尿喔,嘻!”
    “阿里是大混蛋,我才不怕鬼,我宁愿叫鬼来陪我睡也不用你这个脏鬼、臭鬼、垃圾鬼来陪我!”就是这句逞一时之快、负气的话害惨了自己。
    笨蛋!阿斯克特万分懊恼地回想。
    “好啊!有种够胆的话,你今晚就去那位鬼先生房里求他陪你睡呀!如果你能上了他的床,从此我就任你差遣、毫无怨言。不过,嘿,我看你是不敢的啦!鬼先生会吃人喔!”
    阿里那个大笨蛋。阿斯克特将牙龈咬得发疼。
    咦,鬼先生好像不在房里,出去猎食了吗?
    先找张床睡上一晚,明天一早,当阿里在他卧房内见不到他时,再看了他放在桌上的留言后,嘿嘿,死阿里,你注定要伺候我一辈子了!
    阿斯克特摸黑探索着,有了,这可不是床柱吗?那床榻就在跟前罗!霎时,一股未知的慌又升上童稚心灵,跟前恍如宇宙黑洞般的幽冥深穴,蕴藏着无限的恐怖幻象,准备吞噬入侵者。
    阿斯克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向前踏了一小步,陡地--
    “停在那里,别再靠近。”自黑穴幽谷中冷不防地飘出冷凝的男音,立时将本已心惊胆战的小家伙吓得魂飞魄散。
    “啊!真的啊!有鬼啊--”阿斯克特的肾上腺素正在急速激增。
    他惊骇至极的瞠着大眼,小小的身子拚命地在偌大的房间里四处逃窜。
    “啊!有鬼!救命啊!”阿拉快来呀!他快不行了,他快死了,鬼会吃人,他死定了啦
    “闭嘴!”
    这小鬼非得叫喊得如此凄厉不可吗?打从他溜进他房里,他可是没动过他半根寒毛,更遑论骂吼,这小鬼还敢放声鬼吼鬼叫?活腻了。
    “啊!鬼骂人了,好可怕喔——”矮小的身影依然在房内奔跳,一副饱受惊吓的模样。
    刺耳的尖叫声频率之高,几乎刺穿银狐的大脑,引发他额际莫名的疼痛。
    向来他并不怎么重视睡眠,有些空闲无事的漫漫长夜他会用来思索平日暂放脑后的问题,在这幽静时刻,他会将自己放到心中那方苍广的世界,一一面对被他冷落久时的徵结,一一解决;他惯用这种方式消化积存的问题。
    竭至目前整整二十六个寒暑为止,囤放在心中某个角落几乎被他蓄意尘封的心结,一直都只有“蛇冢”
    许久未曾想踏临的角落,如今因她的乍然出现,逼得他不得不再涉足原想封闭到底的地域;原本他无心也懒得再去研究早已成定局的罗唆事。
    说穿了,蛇冢家族只是群自私自利的人,既然当初狠得下心抛离他,就已注定了今日的结果,无论未来局面如何发展,蛇冢和他,谁都没有后悔的馀地;他不曾后悔自己对蛇冢一族的背离,而他们想力挽狂澜,啧,他连理会都嫌烦。
    他甚至早已遗忘了心中尚有块来解严的禁区,以及肩背上那片蓝色固肪。都要怪她,那个女人耳缘上的相似记号,将他沉埋冰山下的记忆,重薪浮跃出禁锢的枷锁。烦!
    “喂,你要吃我了吗你”见黑洞里的男鬼久久未再出声,阿斯克特畏颤地开口。
    “没人要吃你,出去。”
    阿斯克特只是名孩子,不懂也不明白处于冥思时刻的银狐最不厉锐,少了平时的冷煞,更少了股威迫感,不再让人惊惶地直想逃之夭夭。
    好奇怪。“喂,先生,你到底是人是鬼?”阿斯克特鼓起勇气直接问道。
    “像鬼的人。”愈来愈疼的头让他开始胡言乱语,怎么也克制不住,银狐索幸闭上眼安定心。
    “呼!那就是人嘛!害我惊吓了老半天。”阿斯克特松了一口气顺着床缘滑了下去,靠着床席地而坐。
    “谁准你待着了!”意识到不速之客尚未离开,还不请自来的坐在他床下,银狐体内的所有警觉系统迅速提高。
    “这可是我家,我累坏了暂时休息一下又不会干扰到你。凶什么凶?”这位从美国来这里扮鬼吓人的先生很失礼喔!
    死阿里,竟敢骗他。嘿,对方既然是人,那要求上他床应该不会是件难事。阿里,你等着瞧,到了明天,你就是我的奴隶了,哈哈哈!
    对了,既然他不是鬼,难道正如阿里跟青姊姊所说的,他是
    “喂,你真的是中东联盟派来调查我老爸的吗?”他是在无意间听到的。
    “想替你老子求情?就凭你?”识讽的语调自银狐牙缝中窜出。
    “才不是。老头想权势名利想疯了那是他的事,随你爱怎么查就怎么查,与我无关。”他才不想管大人的事,尤其是死老头,成天只作着他的大头梦,才会害得母亲她
    满不在乎的重言迅速在银狐脑中激荡成难得的好奇。
    “就算你老子被判了刑你也无所谓!”
    “随便,反正”阿斯克特沉思了下“生活中有没有这个人存在都一样。”他早就习惯了,老头根本不关心他这唯一的儿子,他的心里永远只有权势与金钱。
    “喔!”森寒的语音扬得老高,这小子真能像他说的如此毫不在乎!嗯,挺有思想的小鬼。
    “对了,”阿斯克特精突然一振“你的床肯让我睡一晚吗?”现在唯一让他在乎的目标只有一个——让阿里那个大混蛋当他一辈子的奴隶。
    “作梦。”床上的人无情回绝。
    阿斯克特满是要赢的决心,丝毫容不下“放弃”两字。
    “别这么小气嘛,只让我睡一晚而巳,不会太打扰你的。”阿斯克特趴在床头跟头痛欲裂的银狐打着商量。
    “你的存在就是打扰,出去。”银狐一把拎起他的衣襟,毫不怜惜地将民族幼苗扔离床五尺远。
    他的头痛死了,偏生那个吵翻天的小鬼还在一旁火上加油,没掐死他已算走运。
    一阵坚毅的脚步声跑回床头旁,阿斯克特不死心的问:“为什么?只让我睡一晚而已呀!”
    “不准就不准,滚!”困兽般的低吼臆隐传来,怒声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情绪上的压抑,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不对劲。
    “喂,先生,你怎么了?”阿斯克特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他一下,想发挥“世界本一家”的同胞爱。
    谁知,却惹来银狐下意识的反射动作,仅眨眼的工夫,银狐便将阿斯克特一手压制在大床上,即使对方只是个十岁大的男孩。
    “不准碰我。”银狐意哉到自已的失控,爆烈的情绪才逐渐转化为阴寒,但箝制的手依然未曾松开。
    “不碰就不碰。喂,你到底怎么了?”虽然看不见跟前正双手掐住他颈子的先生,但他声音真的有些不对劲。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阿斯克特善良地问着。
    算了。银狐松开手,靠回床头,企图稳住心绪以及那该死的头绪。
    “我可以帮你叫医生,你需要吗?”这位先生真是很可怕,而且还很莫名其妙,所以阿斯克特只敢以畏惧的蚊声询问着,生怕一不小心再惹毛他老人家,那可就惨了,他可是有求于人呢!
    “不用。”
    “那你要不要——”他话尚未说完便被打断。
    “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他只要他的头不痛,只要这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不休的小鬼消失,但他已烦躁得发不出愤怒的吼声。
    “噢,那么晚安。”说完,阿斯克特便自动自发地掀开丝被窝进了舒凉的天地,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
    什么晚安?他压根没点头准这小鬼爬上他的床,这小鬼是嫌命还太长?噢,该死,他的头好疼!
    “小鬼,回你旁间去睡。”银狐不客气地推了推躺在身旁的小男孩。
    没有回应,四周依然无声,静悄悄。
    该死!银狐按开了床头墙壁上的夜灯。
    他睡着了?!在他耳边吵了一整夜,这小子竟然还能睡得如此香甜安稳。银狐原本就被头疼整得脸色阴晦的俊脸,当下更颖得凝重。
    “喂,醒醒!”他无情地拍着沉睡梦乡的可爱脸蛋,想尽办法要把他给弄醒。
    “嗯臭阿里”阿斯克特嘤咛了一声,蜷着身体窝进银狐身侧,小手抱起银狐因错愕而闪避不及的铁臂,摩挲了几下后,继续呼噜噜地睡去。
    银狐差点一掌将这只不知死活的兔崽子劈死。
    阿里银狐眯着一双冷眼陡地想起,这个叫阿里的家伙正是那个烦人的仆人,那个女人的手下。怎么这一伙人全爱以烦扰他为乐,而这睡死的小鬼为何非得上他的床不可?整得他怒火攻心很有趣吗?混帐!
    留加接到一通要命的电话后,他顾不得衣衫不整,假发一抓便冲出了房间,迅速赶往他着实不想再出现的禁地。
    然而里头那一幕景象,却教他只想今生就这么绚烂地死去,再也不要醒来,再也不用面对但是他不能。
    银狐正坐在床上用他的寒光利眸刺向他,即使他假装视而不见也无从避,因为罪魁祸首正甜蜜地睡在银狐身侧,抱着他紧握成拳的手,流着口水,遇尔还拿脚丫子磨踏银狐几下。
    活在人世二十年,留加从来没有像此刻有如此坚定的转生念头,满满的悔恨逐渐堆积在心房。
    “我我立刻抱走他”留加连瞥银狐一眼的勇气也无,试弄走这只睡死的八爪章鱼。
    “别吵”小家伙还抗议咧!“这里好舒服”
    舒服你个大头。“你再不醒来,我们俩都得葬身冰窟了。喂,你可别害我,醒醒”留加努力地把阿斯克特的身子拖离银狐身子两尺,却吵醒了小家伙。
    “阿里,你怎么会在这里!天亮了吗!嘿,你看,我上了他的床”炫耀的话语尚未说完,人便被留加抱球危险地带。两人飞也似地溜了。
    惊魂未定的留加不敢稍作停留,生怕某人会追杀而至。漫漫的黑夜、无尽的长廊,留加就这么汗如雨下,奋力地奔跑着。
    “喂,打赌我赢罗!你要当我一辈子的奴隶!”阿斯克特兴奋的说。
    “笨蛋!噢,我真是败给你了。”留加认输,彻彻底底地认输了。这甫自鬼门关转一圈回来的小呆瓜,压根不会知晓,全世界胆敢摸上银狐床缘的,大概全都挤在天堂排队等着投胎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