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东府
“小姐，大少爷回来了，正在前厅呢。”</p>
“大哥回来了？那崇表哥呢？”一女子又惊又喜地问道。</p>
“表少爷似乎也回来了，此时都在前厅处听老爷训话呢。”</p>
堇衣正沿着九曲回廊走着，突然便听见前方转角处传来这对话声，紧接着便是急促起来的脚步声，该是玲表姐吧，她心里想着，说起来她们似乎还未曾单独说过话呢。</p>
正从芜廊处转过来的苏阮玲乍一看见堇衣，也颇为意外，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整张脸涨得通红，嗫嚅道：“你，你不是……”</p>
堇衣看着她笑了一笑，主动接道：“我是堇衣，玲姐姐好。”</p>
这便是她们未曾单独说过话的缘由了，堇衣突然想起来。</p>
“好。”苏阮玲呐呐应了一声，一双眼睑不停地眨着。</p>
堇衣看见她不停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无措地看了自己好几眼，正想要开口打断这无言的尴尬，便又听她以一种仿佛鼓了极大勇气的声线道：“那，那你今日是来找，找雁表姐的吗？”</p>
“嗯，大姐下月就要去平城了，我今日过来看看她。”堇衣笑着答道。</p>
“哦，应该的应该的。”</p>
堇衣听着她这自己丝毫没意识到别扭之处的话语，又看见她冲自己挤出了一个略为僵硬的笑容，知道这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实在不想再继续这种互相为难，开口道：“玲姐姐是要去寻润堂兄吗？方才来的路上，我似乎听丫鬟们说起润堂兄今日回来了。”</p>
“嗯，对啊。”苏阮玲说完后紧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以一种期待的眼神望着堇衣。</p>
堇衣看着她那双兔子般懵懂天真的大眼，一时既无奈心疼又有些好笑，答道：“那玲姐姐快去吧，我也自去寻大姐了。”</p>
“好，”她仿佛一下松了一口气，堇衣看见一旁的绿衣丫鬟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似的，对堇衣道：“那你路上小心啊。”</p>
“嗯。”堇衣看着那绿衣丫鬟听见这句话后眼角似乎跳了跳，回了苏阮玲一个大大的笑容后，两人便就此分开了。</p>
继续沿着九曲廊走着，堇衣想起两人方才交谈的情景，不禁轻笑出声，随之又怅惘地叹了口气，想起这位奇特的堂姐，一时竟不知是该为她感到幸运，还是惋惜了，倒是将来时的忐忑消去了几分。</p>
东府内有很多苏家的小姐，远的不说，她那位终日眠花宿柳、无所事事的小叔便有四个女儿在这府中，她们便是堇衣真正不喜欢往来东府的缘由，但若论东府真正的小姐，却只有苏阮玲一人称得上。</p>
她是大伯父唯一的女儿，上头还有三个嫡亲哥哥，对她都十分宠爱，且论身份又是长房嫡支嫡女，算得上苏氏这一辈女子中的头一人了。</p>
但其天性却十分怕生，而大伯母终日念佛，大伯父加之几个堂兄又都是威严板正的性子，对她这等小女儿家的脾性，莫说调教得宜，只求不将人吓到已是庆幸了。</p>
至于祖母，一颗心都扑在其小儿子和他那四个无人管教的女儿身上，整日逗鸟游乐的祖父则与此事更无关碍了。</p>
一一论下来，偌大一个东府，竟是无一人对她那绵软懦弱的性子采取过任何行之有效的举措，苏阮玲便如此单纯、懵懂、天真地长到了十五岁。</p>
光看她对堇衣的反应，便不难知晓，若是面对苏府外的人，她又会是何等光景了。</p>
这也是堇衣不知该为她庆幸还是惋惜的缘故，她最终得以快乐地维持这份本性的原因，一面是单纯、溺爱的成长环境，一面却是母亲的教养角色的缺失。</p>
至于方才她言语中的提到的崇表哥，原是大伯母的娘家侄子，去岁两人才定下婚约，今年十月便该完婚了。</p>
听她方才言语中的喜意，该是十分满意这夫婿人选的吧，那便极好了，且婆家便是外家，对她那性子的确是再好不过了，堇衣想道。</p>
而苏家那位三老爷，也就是堇衣的小叔，说起来也算是苏家的一个神奇人物了。</p>
他先后娶了三任妻子，每一任都给他生了至少一个女儿，却一直没有儿子，而这三任妻子中的两任病逝，一任跑了，加之游手好闲、纵情声色，他便成为苏家在邺城中的一个笑柄。</p>
而堇衣的祖母对其十分疼惜溺爱，原本这一辈的三个兄弟早已各自辟府而居，但自从这位小叔的第三任妻子病逝后，祖母心疼他无人照顾，便又将他及四个孙女都接回了东府，单独辟了几个院子作为三房一家的居所。</p>
不过也有说是因其在外豪赌，将原本的宅子输了，祖母为其遮掩的缘故，不论哪种，他虽住在东府，依旧还是日日逍遥，夜夜笙歌，不见踪影，东府中常住的也就是他那几个女儿罢了。</p>
而他那四个女儿，前两个虽相貌殊异，却是真正一母同胞的姐妹，是由他的第一任妻子所出，后两个则分别出自第二任和第三任。</p>
这四姐妹虽出自不同的母亲，但彼此却十分和谐，当然，有可能是她们之间也有龋齿，但堇衣不知道罢了。</p>
她不喜欢这四人，从小开始，从见到她们的第一眼开始，堇衣就觉得自己不喜欢她们，无论如何都亲近不起来。</p>
虽然她们对自己都显出一副很亲昵的样子，但堇衣知道，她们心中也不喜欢自己，她们和她之间绝对不是一路人，尽管雁回很喜欢与她们往来。</p>
有时堇衣也会暗暗问自己是不是太武断了？仅凭第一感觉就对他人作出这样的判断是不是太夸张了？</p>
但人是会这样的吧，若是连自己的感觉都不能相信的话，这个世界也太糟糕了。</p>
“小姐，小姐，”绿沁连叫了两声，堇衣都毫无反应，似是在出神，便上前拍了拍堇衣的肩膀，笑道：“已经到大小姐的院子了。”</p>
“是吗？好快啊。”堇衣无意识地回道。</p>
绿沁看着堇衣忽明忽暗的脸，只觉得三小姐在某些时刻，实在很不像个孩子。</p>
不过孩子又是一个怎样的界定人的标准呢？</p>
他们身上有着最多的天真美好，但往往，最纯粹、浓烈、无所顾忌的恶意也在他们身上。</p>
“大哥回来了？那崇表哥呢？”一女子又惊又喜地问道。</p>
“表少爷似乎也回来了，此时都在前厅处听老爷训话呢。”</p>
堇衣正沿着九曲回廊走着，突然便听见前方转角处传来这对话声，紧接着便是急促起来的脚步声，该是玲表姐吧，她心里想着，说起来她们似乎还未曾单独说过话呢。</p>
正从芜廊处转过来的苏阮玲乍一看见堇衣，也颇为意外，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整张脸涨得通红，嗫嚅道：“你，你不是……”</p>
堇衣看着她笑了一笑，主动接道：“我是堇衣，玲姐姐好。”</p>
这便是她们未曾单独说过话的缘由了，堇衣突然想起来。</p>
“好。”苏阮玲呐呐应了一声，一双眼睑不停地眨着。</p>
堇衣看见她不停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无措地看了自己好几眼，正想要开口打断这无言的尴尬，便又听她以一种仿佛鼓了极大勇气的声线道：“那，那你今日是来找，找雁表姐的吗？”</p>
“嗯，大姐下月就要去平城了，我今日过来看看她。”堇衣笑着答道。</p>
“哦，应该的应该的。”</p>
堇衣听着她这自己丝毫没意识到别扭之处的话语，又看见她冲自己挤出了一个略为僵硬的笑容，知道这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实在不想再继续这种互相为难，开口道：“玲姐姐是要去寻润堂兄吗？方才来的路上，我似乎听丫鬟们说起润堂兄今日回来了。”</p>
“嗯，对啊。”苏阮玲说完后紧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以一种期待的眼神望着堇衣。</p>
堇衣看着她那双兔子般懵懂天真的大眼，一时既无奈心疼又有些好笑，答道：“那玲姐姐快去吧，我也自去寻大姐了。”</p>
“好，”她仿佛一下松了一口气，堇衣看见一旁的绿衣丫鬟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似的，对堇衣道：“那你路上小心啊。”</p>
“嗯。”堇衣看着那绿衣丫鬟听见这句话后眼角似乎跳了跳，回了苏阮玲一个大大的笑容后，两人便就此分开了。</p>
继续沿着九曲廊走着，堇衣想起两人方才交谈的情景，不禁轻笑出声，随之又怅惘地叹了口气，想起这位奇特的堂姐，一时竟不知是该为她感到幸运，还是惋惜了，倒是将来时的忐忑消去了几分。</p>
东府内有很多苏家的小姐，远的不说，她那位终日眠花宿柳、无所事事的小叔便有四个女儿在这府中，她们便是堇衣真正不喜欢往来东府的缘由，但若论东府真正的小姐，却只有苏阮玲一人称得上。</p>
她是大伯父唯一的女儿，上头还有三个嫡亲哥哥，对她都十分宠爱，且论身份又是长房嫡支嫡女，算得上苏氏这一辈女子中的头一人了。</p>
但其天性却十分怕生，而大伯母终日念佛，大伯父加之几个堂兄又都是威严板正的性子，对她这等小女儿家的脾性，莫说调教得宜，只求不将人吓到已是庆幸了。</p>
至于祖母，一颗心都扑在其小儿子和他那四个无人管教的女儿身上，整日逗鸟游乐的祖父则与此事更无关碍了。</p>
一一论下来，偌大一个东府，竟是无一人对她那绵软懦弱的性子采取过任何行之有效的举措，苏阮玲便如此单纯、懵懂、天真地长到了十五岁。</p>
光看她对堇衣的反应，便不难知晓，若是面对苏府外的人，她又会是何等光景了。</p>
这也是堇衣不知该为她庆幸还是惋惜的缘故，她最终得以快乐地维持这份本性的原因，一面是单纯、溺爱的成长环境，一面却是母亲的教养角色的缺失。</p>
至于方才她言语中的提到的崇表哥，原是大伯母的娘家侄子，去岁两人才定下婚约，今年十月便该完婚了。</p>
听她方才言语中的喜意，该是十分满意这夫婿人选的吧，那便极好了，且婆家便是外家，对她那性子的确是再好不过了，堇衣想道。</p>
而苏家那位三老爷，也就是堇衣的小叔，说起来也算是苏家的一个神奇人物了。</p>
他先后娶了三任妻子，每一任都给他生了至少一个女儿，却一直没有儿子，而这三任妻子中的两任病逝，一任跑了，加之游手好闲、纵情声色，他便成为苏家在邺城中的一个笑柄。</p>
而堇衣的祖母对其十分疼惜溺爱，原本这一辈的三个兄弟早已各自辟府而居，但自从这位小叔的第三任妻子病逝后，祖母心疼他无人照顾，便又将他及四个孙女都接回了东府，单独辟了几个院子作为三房一家的居所。</p>
不过也有说是因其在外豪赌，将原本的宅子输了，祖母为其遮掩的缘故，不论哪种，他虽住在东府，依旧还是日日逍遥，夜夜笙歌，不见踪影，东府中常住的也就是他那几个女儿罢了。</p>
而他那四个女儿，前两个虽相貌殊异，却是真正一母同胞的姐妹，是由他的第一任妻子所出，后两个则分别出自第二任和第三任。</p>
这四姐妹虽出自不同的母亲，但彼此却十分和谐，当然，有可能是她们之间也有龋齿，但堇衣不知道罢了。</p>
她不喜欢这四人，从小开始，从见到她们的第一眼开始，堇衣就觉得自己不喜欢她们，无论如何都亲近不起来。</p>
虽然她们对自己都显出一副很亲昵的样子，但堇衣知道，她们心中也不喜欢自己，她们和她之间绝对不是一路人，尽管雁回很喜欢与她们往来。</p>
有时堇衣也会暗暗问自己是不是太武断了？仅凭第一感觉就对他人作出这样的判断是不是太夸张了？</p>
但人是会这样的吧，若是连自己的感觉都不能相信的话，这个世界也太糟糕了。</p>
“小姐，小姐，”绿沁连叫了两声，堇衣都毫无反应，似是在出神，便上前拍了拍堇衣的肩膀，笑道：“已经到大小姐的院子了。”</p>
“是吗？好快啊。”堇衣无意识地回道。</p>
绿沁看着堇衣忽明忽暗的脸，只觉得三小姐在某些时刻，实在很不像个孩子。</p>
不过孩子又是一个怎样的界定人的标准呢？</p>
他们身上有着最多的天真美好，但往往，最纯粹、浓烈、无所顾忌的恶意也在他们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