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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黄昏时分,马路上车流量很大,上下班的尖绛时段塞车是必然的,这个城市的交通每到这个时候就会瘫痪,明明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路程被硬生生拖成一个小时。
    快要入冬了,早在秋季就开始查短夜长,晚霞如锦绣悬挂天边,红得如火、紫得如炎,铺满了半边天,马路上的车流时不时会往前移动一段距离,但没多久又塞住了。
    裴辰逸目视前方,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不骄不躁,他偶尔侧目看一看坐在身边的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仅仅是她的发梢、侧坐的身体线条都让他心动不已。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交谈,塞车的烦躁因为有她的陪伴一扫而空。
    时若翾把双膝抱住,整个人卷缩在座椅上,倚靠着椅座,后脑杓也靠在椅背上,静静也望着远方的晚霞由橘红变红紫然后逐渐散去,天色渐暗。
    她突然微微挪动身体,裴辰逸侧过身来伸手摸上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目光饱含了满满的情意:“会冷吗?”
    时若翾摇摇头,她浅浅的双眉间似乎有倦意,美艳的双目似乎也少了一点精神,但唇边的笑容依然毫不勉强地流泻出来。
    面对对她不利的舆论,她的表现算是很坚强了,裴辰逸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额角,用手掌把她的头拉进他怀里。
    想起他们回到他的办公室之后,技术部的全体员工都从办公室走出来,挤在裴辰逸的办公室外要求他立刻撤掉时若翾的职位,让她立刻强制休假,并且要他保证,在新游戏在市场上推出以前,时若翾不会再接触到盛世的所有档。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时秘书的过失,但是泄漏机密档的嫌疑犯确实是她。”
    “万一我们修补好漏洞,把机密数据修改以后又出了差错,那我们不就白费心力了?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程序设计师,我们是很佩服你的才华,你写程序写得巧妙绝伦,我们完全比不上你,你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把核心的东西重新编写,但是我们没办法做到,每个写程序的都很疼惜自己写出来的成果,你可以毫不在乎地改写别的程序,但对我们来说,那些被写出来的成果就是宝啊。”
    时若翾面对这些质疑是这么回答的:“我知道大家对于档外泄一事非常担忧,也明白大家想尽快查出谁是泄密者,但是不论是不是我外泄了档,这些事不应该由在场的各位去判断,希望大家明白自己现在在做什么,难道威胁程序设计师就是你们所说的,程序是你们心里的宝?
    我知道现在公司里有很多舆论,而最大的嫌疑犯是我,我今天会去人事部请假,反正我之前都没请过假,也累积了一些特休可以用,但希望大家明白,这个假是我主动请的,不是被迫休的。”
    她一脸笑容跟这些来声讨她的人对话,这样的她让他的心一阵阵紧紧地揪着,又像是有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
    其实他们说什么又与他何干?她却为了怕为难他而选择自己退让,他一向就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对他的评论看法如何,他只要她高兴就好,她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累了的话就休息一段时间吧,不要想太多,有我在。”
    时若翾点点头,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似乎早就知道他不会在意别人说的闲话。
    都说写程序的男人好,待程序就像女朋友,耐心无限、温柔体贴,程序要是跟他闹别扭,他要耐心哄着;程序要是没办法顺利运作,他要细微体贴地找原因,还要对程序始终专一,不能搞外遇、不能劈腿。
    裴辰逸这个男人是写程序的好手,程序设计师的特性他样样不缺,而他之所以比别人强,是因为别人总有恢复正常人状态的时候,而他则是一头栽入便永不回头,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他认定了就死死追着不放手,这样的人她真的好喜欢。
    “你对我那么好,万一有一天我移情别恋跟别人跑了,你不就亏大了?”她半开玩笑地试探。
    裴辰逸慢慢抚摸她的侧脸,摩挲她细致的肌肤,说话的语气也像是跟她说笑一样,只是口吻却是认真的:“我不会看错的,我的眼光向来很准,而且我也不太放心让别人给你幸福,我还是亲力亲为吧。”
    时若翾在他的怀里笑了起来,不知是因为他说的眼光准在笑他自恋,还是后面的那句话让她甜得入心的笑。
    突然之间她觉得心中舒畅不少,她微微闭上眼,似乎没那么难过了。
    休假在家的日子,时若翾过得非常悠闲,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放过假了,适逢这次的动乱,人事部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她的假单批准,她也乐得逍遥,每天在家里吃吃睡睡,送午饭给裴辰逸、接裴辰逸下班,简直就是一个贤妻。
    而裴辰逸几乎是越来越晚离开盛世,到最后直接叫她晚上不用来接,她就干脆留在家里做饭,等他下班进门就吃饭,有时他要到晚上八九点才离开公司,她就用保温饭盒把饭菜装好送去给他。
    像今天技术部的人都下班了,半层楼的灯都灭了,就剩他的办公室还灯火通明。
    时若翾把饭盒放在他办公室内的茶几上,然后叫还专心看着计算机、敲着键盘的裴辰逸过来吃饭。
    裴辰逸去办公室的洗手间里洗手,然后信步走来坐下。
    时若翾把筷子递给他,坐在一旁看他吃,她最近胃口不大好,出门前稍微吃了一点零食就觉得饱了,看他像狂风扫落叶般解决茶几上的饭菜,她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忧愁,看着他的饭碗,她试探地问:“你这样会不会太辛苦?”
    裴辰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要不然我辞职?”
    裴辰逸的动作放慢下来,他低头吃饭,没有再看她:“喔,为什么?”
    时若翾摸摸鼻子:“你现在不是一天比一天晚回家嘛,他们肯定是把很多东西都丢给你做了,就因为你跟我的关系”见他没有打断她话的意思,她继续说下去:“那如果我辞职的话”
    “如果你辞职的话,我的工作量还是不会变,还是有很多事必须经过我这里,而我越来越晚回家是因为你不让我把工作带回家做。”裴辰逸悠悠然开口。
    时若翾声音小小地说:“要避嫌嘛。”
    裴辰逸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她有点脸红,她知道他的意思,要避嫌的话,她怎么还住在他家?
    “那”
    “好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裴辰逸放下碗筷,简单整理一下桌面,他又摸摸她的头:“工作很快就完成了,你别闹。”
    时若翾看着走向办公桌继续奋战的人,她声音小小地嘀咕道:“我哪有闹。”
    其实这件事她已经想很久了,也不算一时兴起才决定的,她在盛世工作也有好几年了,或许这次的事是给她一个启示,或许她可以离开盛世到别的地方工作,是有点舍不得那三个秘书同事啦,但她相信朋友走到哪里都会是朋友的。
    第二天,时若翾不死心地带着辞呈来到盛世,她打算趁着午休时间把辞呈直接放在薛睿渊办公桌上就好,他一开始不就想开除她吗?应该比裴辰逸还要好说话才对。
    她对三个秘书有所隐瞒,说是找薛睿渊有点事,她不想这么快就让她们知道这件事,怕她们担心。
    三个秘书跟她的交情好,让她直接进去找他就好,三人就去吃饭了。
    时若翾走近总裁办公室,正准备敲门,却听见坫薛睿渊声音沉沉地透过门板传出。
    “逸,我不知道你最近在搞什么,这跟我们一开始说好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我待她是真心的,放弃原计划吧。”
    里面的薛睿渊似乎正在讲电话,而且还按了扩音键,声音有点熟悉,那是谁?
    “我知道你待她是真心的,但这跟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根本就与她无关,即使不开除她,我也能达到我们想要的目的。”
    “你知不知道你一直在我面前保她,以至于他们那边的人还不敢轻易用那份文件上的数据?你现在日日夜夜忙着重新修改我们的数据,每天都在盛世留到那么晚才离开,我知道你是为了让他们相信他们拿的那份档是真的,明明可以用开除时若翾来达到目的,你却拒绝了,你这样不单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拖慢了他们使用数据的时间。”
    “我很抱歉,但是我没办法。”
    “既然你不愿意让她受伤害,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叫她帮你把曹瑞递给你的文件带去你家?又为什么陪着曹瑞那小子在公司里为她闹得那么大,让曹瑞以为这次押对宝。”
    “不是以为,她的确是。”
    “是,所以他才可以在她办公桌上偷到那份你特地放在那里的机密档,这样的事要是让她知道了难道就不会伤害到她,只怕比我开除她还要伤得更深吧?裴辰逸,你是越活越回去,脑子出问题了吧。”
    门外的时若翾早已一脸惨白,手中的辞呈都被她捏皱了。
    这是什么感觉呢?就像原本身上穿着羊毛衣暖暖的,一瞬间保暖的衣服消失了,被赤身丢进终年不融雪的冰山雪地内一样剌骨严寒,冷得她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冻得全身僵硬,冷得她全身上下像是针刺一样的痛。
    她以前看“还珠格格”时总会耻笑紫薇,被容嬷嬷拿针刺还叫得那么销魂,一声一声地喊着尔康,现在她却突然明白,真正痛到心里的时候,连叫出来也是奢侈,她耻笑的紫薇还有个尔康可以叫,可以期待那个人能来救她逃出火海,而她呢?她该叫谁?
    两行眼泪不知不觉在她的脸庞淌下,没有大哭出声,她委屈得连自己哭了都不知道。
    她还记得昨天晚上裴辰逸跟她说“你别闹”时的神情,还记得他要她别怕。
    他说:“我已经对你心动很久了,你呢?你喜欢我吗?”
    他说:“这次别再说听不清楚了,你答应我了。”
    他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别怕,很快就会没事的。”
    他说:“累了的话就休息一段时间吧,不要想太多,有我在。”
    他说:“我不会看错的,我的眼光向来很准,而且我也不太放心让别人给你幸福,我还是亲力亲为吧。”
    所以连这些都是假的吗?是早就设计好的,并不是因为心动才说出来的?
    薛睿渊看了看时钟,已经快一点了:“我觉得你还是好好思考思考,要是她知道这件事你该怎么办吧。”
    办公室门突然被打开,时若翾的两行泪痕在日光灯的照射下被薛睿渊看得清楚,他话音刚落又接上:“不用思考了,你马上办吧,她知道了。”
    时若翾走上前果断地挂断了电话,薛睿渊看着这样杀气腾腾的她有点被吓到了,他无法预料她下一刻会抄起电话砸烂他的头,还是直接举起椅子丢他,他对这个女人一点概念都没有。而出乎薛睿渊所料,时若翾把捏得皱巴烂的辞呈往他桌上一放,神情非常平静地看着他说:“如你所愿。”
    薛睿渊还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时若翾已经转身离开。
    时若翾还以为自己这次总算遇见一个好男人,可以跟他结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