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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二

    “周书玉,我记得你讲过,永远都唔会再返嚟呢度。”
    也是这道声音,在五年前的周书玉第一次踏进这里时,对她说出一句,“欢迎光临,个细路。(欢迎光临,小孩。)”
    彼时的周书玉刚过完成人礼,从内地离海十万八千里的小镇来到四面环海的港城。那时她见识少,头一次遇到这样英俊的男人,他说话的声音也那么好听,连怎么都听不懂的港城话经由他之口都充满了魔力。
    到了后来,周书玉能流利地同本地人交流,经常会回忆起他那时复杂的语气与眼神。那样平平无奇的一句话,也能让人记在心头千回百转。他做商人真是浪费,那样出神入化的演技搭配上天恩赐的好皮囊,若是去做演员,恐怕早就拿影帝。
    十八岁到二十岁,周书玉有两年的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她搬出这一年有余,今日返回,竟然每一处都如记忆里一般无二,甚至连她方才慌张撞上的楼梯,都未有变化。
    书玉回过神,语气平静地回他一句:“沉聿,好耐冇见。(沉聿,好久不见。)”
    巴掌大的一张脸上呈现出滴水不露的演技,她转过身,神色自若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沉聿就站在下面,烟灰的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手臂随意地搭在梨花木的雕花扶手上,水晶吊灯照亮整个楼梯,在他身上形成大片的璀璨光影。
    杀伐果断的上位者,自下而上地仰视着周书玉,那双曾经让她沉迷不已的眼睛里有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别墅旁的凤凰木开的灿烂,清淡的香气随着夜风透过落地窗缓缓弥漫。两人的视线在沉默中撞在一起,沉聿敛起眼眸,周书玉听到他脚下的鞋子踩在楼梯上的声音,清晰而散漫。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发颤,下意识地就要推开身后的门进去。
    沉聿忽然开口:“现在已经很晚了,宝宝在睡觉,有什么事我们去书房谈。”他没给周书玉犹豫的机会,似乎也确定了她不会拒绝,径直地与她擦肩而过,走向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周书玉不太情愿地跟上去。她出来的急,随手找出一双帆布鞋穿上就走。站在墙角的阅读灯旁边,她低头看着已经松散了的鞋带,像两根软塌塌的宽面条,顺着鞋面掉在地毯上。
    沉聿看到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莫名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
    千禧年后的港城接连开通数条与大陆相同的跨海大桥,交通便利后有许多来港淘金的内地人,在港城生活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被潜移默化,单从外表看上去和本地人没什么区别。
    其实在沉聿自幼所接受的价值观里,大部分人都可以归结为一个差不多的模糊的形象,那些人一辈子能与他有关联的方式,大概是在报纸的金融财经版块上看到他的家族又将财富版图扩展了多少价值的报道。
    而那些人身上名为平庸的尘土也永远不会飞扬到他的脚下。
    那年的周书玉和现在比起来没什么变化。她一直都是纤细的,唇红齿白,柔软的长发乖顺地垂在肩后。她那位比港媒的八卦狗仔还要不入流的父亲将她打扮成精致完美的人偶,频繁地辗转于各大宴会之间。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们私底下都叫她“杯仔白玉”,那人盯着宴会厅的一角,舌尖顶腮跟沉聿解释:“你睇佢个身打扮,好似唔似甜品台上嘅杯仔蛋糕,至于白玉——(你瞧她这身打扮,像不像甜品台上的纸杯蛋糕,至于白玉——)”
    他拉长了声音,浪荡一笑,“白玉鸟,金丝雀,价高者得咯。”
    廉价的点缀甜点与寓意为攀附权贵的鸟类,是她需要讨好的目标群体对她的定义。沉聿顺着那人促狭的目光看过去,一眼望进那双干净的眼睛里。她站在无人的角落,纤弱的肩颈绷成一条直线,察觉到他的注视,偷偷用余光打量回去。
    十八岁,人生还未正式开始,一眼就能被人看穿心思的无暇年纪。她的父亲像钟表店推销手表的销售员一样将她带到他的面前,而她则是垂着眼睛同他打招呼,“沉生,你好,我系周书玉。你可以叫我阿玉。”
    从她颤抖的声音里,不难猜出这句不伦不类的港城话是她在心里排练过多次才达到的成果。沉聿用普通话回应她,意料之中地看见她的脸颊红起来,欣喜从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溢出来,竟然激动地落下泪来。她小声地同他道歉,“沉先生,原来真的有人愿意同我讲普通话。”
    她低着头,带着哭腔的压抑声音像在撒娇,一个字是一粒火种,洒在沉聿的心头。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对折成合适她脸颊的形状。喉结滚动的同时,泪水浸透柔软的布料,温热的潮湿感传递到沉聿的指腹上,两人皆是一怔。
    她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缩着身子不敢乱动,他则是因那一瞬间的陌生触感而产生了超出控制的生理反应。
    晶莹剔透的眸子里涌出更多的泪水,失控的体验让沉聿的思维变得迟钝。这种感觉令他想起十几岁时违背长辈的安排独自一人从伦敦飞回港城的那个夜晚,经济舱的窗户视野狭窄,被称为东方明珠的维港上空升起重重雾障,他的心中充满难以形容的迷茫与渴望。
    十几年的时间,沉聿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把港城沉家的沉换为沉聿的沉。他将少年时代的迷茫清理的干干净净,住全港最贵的山顶别墅,站在自家阳台就能将维港的夜景尽收眼底。
    可是自己对于眼前的人的渴望,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
    周书玉之于他,起初大概是因为她与那些纸醉金迷有着显而易见的不同,她像是一缕清风,在他疲惫时带来些许惬意轻松。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清风变换为汹涌的飓风,搅得他无法脱身。他想自己这辈子都脱不开身了,他也不想脱身。
    “周书玉,我记得协议上有写,轮到你照顾宝宝的时候,如果你没有时间,要提前同我打招呼,我不会为难你。”
    沉聿拉开抽屉,先看到的是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彩虹糖果,他又皱着眉关上,打开桌上的笔电,将离婚协议的电子档调出来,把屏幕转过去,“所以这次算你违约。”
    周书玉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我有跟你说我最近有工作,是你没有理我。”
    沉聿抬起头看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反问:“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周书玉心虚地拿出手机,点开电子邮箱,“上个月的二十五号,我有给你的律师发邮件...”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沉聿盯着她看,那眼神像让她怀疑他想揍她。结果他只是冷笑了一下,“周书玉,我有时候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脑子里都是什么,给我的律师发邮件?你觉得你这样做合理吗?”
    这几年周书玉和沉聿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互联网便捷发达,她总是能在新闻上看到有关他的采访或者照片。现在的媒体大多是拿钱办事,专为有钱人服务,前段时间还有一个港城的花心公子哥因为上内地的相亲综艺,被营销号夸有趣又纯情,吸了不少粉丝。
    虽然沉聿没有刻意的在公众面前立人设,但是总有财经记者兼职情感专家,询问他对爱情与婚姻的期待,而他的回答则是万年不变的——妻女健康,平安和睦。
    朴实无华的愿望与他富过一座城的身价具有极致的割裂感,但公众最爱的就是跟富人求真情同穷人扯梦幻,久而久之,如此反差的沉聿成了财富榜上的一股清流。
    毕竟在一众二婚或多婚的情史复杂的富豪之间,沉聿那张脸实在是太惹眼,再加上如此顾家的好男人滤镜,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港媒说沉聿是港岛最后的好男人,也不知道夸赞还是嘲讽,反正周书玉这个前妻只觉得好笑。这才说几句话,他就这样恶言恶语地挖苦她蠢,哪里和好男人扯得上边。
    周书玉回呛:“我也很想知道你脑子里都是什么,是你说过让我不要去烦你。”
    “我什么时候说过...”沉聿皱起眉,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半截周书玉从他错愕的表情中读出来。她笑着眯起眼睛:“怎么样,你想起来了吧,沉聿你今年几岁来着?我听说男人过了三十岁就走下坡路,你不会是已经开始记忆力退化了吧...”
    周书玉越说越觉得好笑,要是搁以前,她哪敢跟沉聿这样没大没小。连她自己说完都觉得惊讶,冷静下来分析,大概是那时她年纪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至于她那被他亲手驯化出来的爱意,本来就是敬畏大过心动。所以当时她在他面前那般谨小慎微,也不足为奇。
    周书玉说的这事差不多发生在三年前,当时她只要见到沉聿,第一句话必定是要跟他离婚。那时的沉聿终于将家族的商业版图完整地收入囊中,从长达数十年的豪门争斗中获胜的他自以为能俯视众生,毫不隐藏骨子里的傲慢自大,更不屑分出半分心思去经营即将破碎的感情,丢下一句有事和我的律师团谈,别来烦我便离开。
    沉聿的脸色越来越冷,周书玉见好就收,又低着头在角落里装透明人。沉聿也不说话,偌大的书房像一片沉默的深海。
    周书玉用余光打量着四周,竟然和记忆中的样子大差不差,只是那张红木色的办公桌旁边多了一张小小的书桌,跟她小时候的课桌差不多大。桌子上摆着一盏南瓜样式的小台灯。她觉得眼熟,就多看了几眼,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沉聿在此时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宝宝应该跟你说了,我准备过几天将她送到国外去读幼儿园。”
    他语气随意的很,不比是否要将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寄到国外多考虑多少。周书玉脱口而出:“你不能这样,我是她的妈妈,这件事我需要有律师在场才和你谈。”
    “和我谈?”沉聿无视她的怒火,将她的惊慌失措一览无余,轻飘飘地笑了笑,“周书玉,你想做她的妈妈时就带她去玩一玩,不想做时就好多天问都不问,今年该过五岁生日的到底是她,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