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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男人在用高棉语说话,声音有些激动,她听不懂,接着熟悉的嗓音隔着木板传到耳膜。
    “四哥?”
    江枭肄呼吸轻了轻,那颗心久悬不下的终于放下,“是我。”
    顾意弦松了口气,手一松,枪掉到地板哐的声。
    他紧张地问:“怎么了?”
    “没事,枪掉了。”她弯腰将枪起来。
    他低哑地笑,“马卡洛夫pmm?”
    “嗯,只有它有子弹。”
    “你做得很好,”江枭肄顿了顿,语气诚恳而懊恼,“抱歉,还是将你牵扯进来了。”
    顾意弦沉默。
    周知樾说得对,这次计划很危险,她确实拿命玩游戏,每个人都在算计之内,包括她自己。
    “不用道歉。”她转移话题,“是江坚秉和李致远不让你见我吗?”
    他轻轻嗯了声。
    不用想也知道这里不比南楚,江枭肄不是一家之主被李致远和江坚秉掣肘,现在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听到他的声音,紧绷的情绪松懈,她开始犯困,打了个呵欠,“那你回去休息吧。”
    细微声响,他的手似乎抚上了门页,“如果你现在不是特别困,能去阳台等我一下吗?”
    顾意弦揉揉眼角,“好。”
    她推开阳台镂空木门,靠着栏杆打盹。
    三分钟后。
    “弦弦。”
    江枭肄的声音唤回了顾意弦因困倦合拢的神经细胞,她拉开窗帘,朝楼下看。
    他应该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往柬埔寨赶了。
    东南亚天气炎热,江枭肄单穿一件黑衬衫,领口有暗纹没系领带,扣子解了三颗微微露出胸肌,衣袖挽至小臂。背后铁笼的巨蟒挺直脖子伺机待发,冰冷蛇眼和他深邃的绿眼睛相得益彰,画面摄人心魄而神秘,有种野性的妖冶。
    她被震慑到心脏怦怦,听到蛇信子嘶嘶声,回神提醒:“四哥,离笼子远一点。”
    室内灯光让顾意弦的酮体隐现于半透明衬裙,沿纤细的脖子到圆润的肩膀,往下耸立的丰腴,经过苗条腰部,向下延展至收敛的腹部,两条修长的腿一前一后舒展。伴随月亮的背景色,她像一具洁白塑像。
    江枭肄心中无声掀起惊涛骇浪,自惭形秽的同时又有种饮酒后口干舌燥的微醺上头。
    她大概不知道关巨蟒的铁笼,他在里面呆了五天,未曾指望任何人来救。
    人和兽没有区别,回型宅邸只要在阳台就能看见院内的铁笼,无数次仰头,只有这一次是温柔的眼神。
    顾意弦再次出声,“你发什么呆啊?”
    江枭肄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才能称之为恰当。
    语言匮乏,词穷于这一刻。
    他摸了下荷包没带手机,只能叫她名字:“意弦。”
    “嗯。”
    “意弦。”
    “嗯。”
    “意弦,我很想你。”
    “嗯。”顾意弦应完,稍显怔楞。
    江枭肄以为她困了,笑着说:“回去睡觉吧。”
    她看他几秒,让他站到光线下面,他照做。
    “你嘴角的伤怎么弄的?”
    江枭肄眉梢隆耸,“跟杂碎打架。”
    “......”顾意弦思忖道:“他也来了?”
    “你不用管这些。”
    那就代表顾檠也来了。
    她安静地看着他,清丽的瞳孔透彻,倏地笑了,“好,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江枭肄沉默,他说:“抱歉,我会尽快。”
    “尽快”是交易日或重新获得权力的期限。
    顾意弦没问江枭肄是否真的想回到柬埔寨。晚上她在阳台隔着三楼的距离与他聊天,像幽会的罗密欧朱丽叶,江枭肄说不喜欢这个故事,顾意弦说她也是;第二天,江枭肄换了件v领的宽松衬衫,腰间佩戴军刀,蒲甘和裴瑞在廊道后方也换上了不同装扮,顾意弦没问他今天做了什么继续聊书籍里的内容,裴瑞在旁提醒说那边开始催了,这次逗留的时间比昨日少了二十分钟;第三天,江枭肄穿了件黑衬衫,领带配色鲜艳华贵,食指多了枚祖母绿戒指,腰间除了军刀还有一把枪,顾意弦和他讨论尼采和西方艺术史,他掸了掸烟灰说挺贴合,这次逗留的时间又少了五分钟,裴瑞蒲甘不再叫四哥而是称呼他为老大;第四天,江枭肄的中指多了枚素圈戒指,皮鞋换成军靴,靴面有血迹,顾意弦装作没看见,她说想吃那家分子料理的小蛋糕,他沉默了会儿说回去带她吃,廊道多了几位黑衣雇佣兵,他们叫他老大,这一天逗留时间少了十分钟。
    第五天,顾意弦的餐食档次往上拉了一个等级,并且同早餐送来的还有一小束紫玫瑰,一共五朵,恰好是她到柬埔寨的天数。这意味江枭肄的权力越来越大,他上位的速度比她预料得更快。
    晚间廊道裴瑞蒲甘身后站了两列黑衣雇佣兵,江枭肄从甬道出来时,那些人恭敬颔首。
    与在江家时如出一辙。
    今日他穿着轻薄材质的西装,没有温莎结,不再内敛矜冷,满身杀伐戾气。
    这里没有为自己改名的江枭肄,也没有禁毒禁色的江家老四,只有隆远集团李致远的第四子,枭。
    拥有更多的财富,更大的权势,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抵抗诱惑。
    顾意弦扫了眼他左手的第三枚戒指,趴到栏杆,藏在手臂下方的手握成拳。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
    皎白冷清的月光浸透江枭肄的皮囊骨骼,他眼底柔情不舍遍遍描摹。
    他的口吻温和:“温香软玉在卧,我更喜欢你叫肄肄。”
    她松了口气,笑着说:“肄肄,恭喜你通过第二关。”
    他拧了下眉,“什么第二关?”
    顾意弦笑意不减,顾左右而言他,“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后天。”
    “那明天呢?”
    “我要回国一趟。”
    两人对望无言。
    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摩挲腕表,江枭肄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弦弦,明天我们会分别坐两条船,后天我会在海口港,如果......他会带你回去。”
    后天的计策若失败,必须留在柬埔寨等待下一次机会,顾檠说得对,他保证不了她的安全。
    但他不甘心,“我会干干净净,你能等我吗?”
    顾意弦缓眨了下睫,“四哥,你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
    他仰头,不到一秒,又继续看她。
    “无思亦无为,”顾意弦撑着脑袋,头发在晚风里飘飞,“四哥,这次我教你什么叫盗尽天机,料敌如神。”
    江枭肄一直觉得这两个计谋不能称之为计谋。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歪心思,揶揄道:“你若是真能料敌如神,每次都被逮到?”
    她站在阳台,从上至下俯视他,“以前没认真玩。”
    他轻笑,“好,那我这次拭目以待。”
    翌日顾意弦一大早被叫醒,送来的衣服款式风格和在榆宁时相仿,她说想化妆,家仆迟疑片刻叫人送来一只复古红的口红。
    梳洗打扮用完餐终于踏出了房门,守在门口的队伍人数增至十六人,想必也是江枭肄吩咐的,她跟在队伍后面前往宅邸大厅,也终于近距离看到了江枭肄。
    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站了许多人。
    江坚秉和李致远站在最前方,两人神采飞扬地交流,偶尔大笑。
    在他们的后方站了七位年纪十八以上三十岁以下的少年或男人,每人长相身高不同,唯有全黑西装和亡命之徒的凶狠劲互不相让。他们的后面的雇佣兵如军阵般排列。
    队伍越往后,离权力中心越远。
    而江枭肄如今已是一人之下。
    他西装的面料全绸缎,飘逸而华丽,内衬搭了件低领的墨绿低领衬衫,同色飘带松垮系在脖颈,右手一把蝴.蝶.刀在修长指间翻转。
    标准的黑.bang继承人形象。
    顾意弦的目光从他指间的戒指游弋到空荡荡腕部。
    江枭肄敏锐察觉,回头的瞬间眼底冰冷消融,他抬腿步伐大而快,是种失控凌乱的自持。
    她还未反应就被拥入怀里,陌生又熟悉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包围,接着后颈被控住,他的新戒指有些硌人。
    他低头鼻尖与她相抵,侧过脸吻住她的唇。
    耳边响起口哨声和听不懂的高棉语,她与江枭肄四目相对,他满眼的柔情和唇瓣如火引,钻进口腔的舌点燃,一发不可收的濡湿淹没思绪,她的心脏在此刻轰鸣。
    前方传来清咳声,江枭肄停住,手臂环住顾意弦的后颈,头埋在她肩膀,鼻尖蹭了下她的脖子。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低哑道:“好想把你弄到房间去。”
    顾意弦掐了下他,“你疯了。”
    他揉她的发顶,笑着直起身,搂着她走到队伍最前方。
    江坚秉视线在顾意弦身上停留一秒,“口红擦擦。”
    这几天去场子里点妹江枭肄一概不碰,现下看到这么一幕,李致远低声问江坚秉:“他不会从回国到现在就这一个女人吧?”
    江坚秉点头,李致远惊讶,“老天,我们最小的儿子都他妈有孩子了,什么奇葩。”
    诚然江坚秉也不懂,风流窝里出痴情子。
    他咳了声:“上路。”
    顾意弦心不在焉,江枭肄一直在观察她,心里那道不安又开始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