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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 第59节

    坐在下边的余不凡翻阅了下资料,说:“南郊省界的盘山公路,位置很隐蔽,说明这个凶手并不想被人发现尸体。但这一次投河,做法好像就不是那么谨慎了。”
    的确,公路悬崖那个位置,一般人根本不会下去,要不是附近村民走丢了狗,尸体烂在那里也不会被发现。
    但北定河就不一样了,河水横贯整个城市,尸体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
    周见弋眯着眼睛思忖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他没想到尸体会那么快被冲到岸边,又或许……因为上一个案件迟迟没破,凶手内心器满意得,所以在挑衅我们警方。”
    “如果是这样,那他一定是名具有反社会人格的凶手,在成长过程中不断得被打压和否定,所以用暴力的手段引起他人的注意。”余不凡说。
    周见弋点头,“不仅如此,他还具备高智商和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像羟丁酸钠、咪达唑仑、维库溴铵等药物,都是国家管控类药物,一般人弄不到。
    之前分局的同事们也摸排过很多医院和制药公司,却一直没有突破,从他不断给死者注射麻醉药这一做法来看,我怀疑这个凶手在自己研制药物,然后在死者身上做实验。”
    余不凡被恶心得一哆嗦,“我靠!这么变态!”
    “可是……死者一个是公司高管,一个是赌鬼混混,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么?”小七翻看着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江深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叹气:“这样正是让我感到困惑的地方,来之前我调查这两人的社会背景,郑致恩虽然是表面君子,贪钱又好色,但他其他时候大多在认真工作,也不会动手打女人。
    刘金华就不一样了,赌鬼,市井混混,生活在城市边缘,只要能来钱,什么勾当都做。这两个人之间完全不认识,不存在任何的交集,性格上也不相似。
    所以,我们需要马上摸清楚凶手的选择目标的共性是什么,不然他很有可能再次作案。”
    还会再次作案?上一次热搜都搞得人心惶惶、压力山大,再发生一次的话那还得了?!
    会议室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老张敛眸沉思,片刻后端起保温杯嘬了一口热茶,隔着热腾腾的雾气看向台上若有所思的周见弋。
    “小周,你怎么想的?凶手是否存在选择目标的偏好,还是随机作案?你在这方面灵敏度向来比较高。”
    “我……”周见弋踌躇了一会儿,背在身后的手悄然紧握,“我还不知道。”
    顿了顿,他补充道:“但我觉得凶手最初的抛尸地点可能在定北大桥,那里刚刚建好,没有通车,监控也不到位,我观察过案发地附近的地形,没有比那里更合适的。还有,可以查下刘金华失踪前在给谁打电话,说不定是个突破口。”
    “好,这件事就交给小余,照着他说的这个方向查。”
    老张食指有节奏地叩着桌面,想了想,正色道:“时间匆忙,大家没有头绪都是正常的,就目前来说我们掌握的信息还太少,只要深挖,就一定会有线索。如大家所见,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件,凶手很有可能再次作案,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刑侦大队每一个人都要打起精神,尽快捉拿凶手。”
    “是!”
    “是!”
    ……
    从会议室出来,余不凡用本子拍了拍周见弋的肩膀,“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周见弋一言不发地走向办公区,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搁在办公桌,拽着滚轮椅往后一拖,整个人泄了力地坐下去,头仰着,太阳穴的青筋更加明显。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头绪,有点烦。”
    余不凡冷哼了声,坐回自己的位子,“骗谁呢?再棘手的案子又不是没见到过,但我还是第一次在你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周见弋直起身子,一脸警惕地问:“我什么表情?”
    “惶恐,不安,还有现在这样的,防备。”余不凡边开电脑边从文件堆的夹缝中看他,“说真的,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你想多了。”
    周见弋丢给他一记冰冷眼刀,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u盘扔过去,从椅背捞起外套转身就往外走。
    余不凡眼疾手快地接住,冲着他的背影喊:“你去哪儿?不看监控啦?”
    周见弋头也不回,“你先看,我出去有点事。”
    第57章 不死之身(1)
    工作日的下午三点, 是咖啡店生意最冷清的时候,周见弋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微仰起头, 修长的双腿交叠, 从上而下地注视着马路对面的摩天大楼。
    他曾经无数次以这样的方式去接近一个人的生活, 见过她与同事笑语嫣嫣,也见过她深夜加班后的疲惫困倦。
    他比谁都清楚她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却没想过这坎坷背后或许还暗藏危机。
    接连发生的两起杀人案, 表面看似毫无联系,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却都隐隐指向同一个人。别的同事尚且想不明白,而他作为男朋友, 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几分钟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士推门而入, 门口风铃轻轻晃动,人困马乏的店员从瞌睡中惊醒,好整以暇, 热情问候。
    男人没理会, 兀自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窗边的位置旋即响起轻缓悠扬的铃声,有人朝他抬手示意, 男人挂断电话, 面色阴沉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你就是郑致恩的助理?”周见弋出示了证件, 眯起眼睛毫不掩饰地打量他。
    男人点了下头, 伸手解开衬衫最上方的扣子,表情流露出些许不耐。
    “警察同志, 该说的我全部都已经说了,你们这样隔三岔五地找上门真的很影响我工作。”
    “那好, 既然你时间有限,我也长话短说。郑致恩的案子到现在还没有侦破,希望你配合我们工作。”
    周见弋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照片,拇指摩挲她的脸颊,犹豫了一会儿,推到男人眼前。
    “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男人拿起照片瞥了一眼,不假思索地回答:“认识,温听晨,以前是我们部门的员工。”
    “她和郑致恩关系怎么样?”
    “关系……我想想。”男人侧头回忆,“一开始的时候,郑致恩特别看重她,好几个重点项目都会带她,也会打着工作的名义跟她单独相处。郑致恩这个人你们也知道,就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所以我猜他那时候大概是看上这女的了。但是这个温听晨吧,和其他的女人都不太一样,表面看上去文文静静很好拿捏,其实性格坚韧清高,完全不吃他那一套。”
    “然后呢?”周见弋腮骨紧绷,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
    “后来两人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温听晨就说要辞职,郑致恩可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吧,就带着整个部门一起打压她,扔了一堆有的没的工作给她,我猜就是想让她服个软,但那女的骨头很硬,愣是熬到了离职。最后走的时候,两人几乎撕破脸了,郑致恩还扬言要让她在行业内混不下去,没想到不多久,他自己反倒出事了。”
    男人嘲讽地笑了一声,跟在郑致恩身边这几年也看清楚了他的为人,多少觉得他有点自作自受。
    忽而又想到什么,眼珠微转,“郑致恩的命案不会是跟她有关系吧?”
    周见弋收照片的手一顿,眼神骤然凶冷,掀眸斜乜,“你觉得呢?”
    气氛陡然凝固,男人被他身上那股狠劲儿给震慑住了,讪讪咽了下口水。
    “应该不会,虽然性骚扰加职场霸凌,他们之间的确是结了仇的,但温听晨柔柔弱弱的,怎么可能动得了郑致恩?而且她也不像是那种性格的人,肯定不会做这种事。”
    周见弋面色稍松,收好照片,站起来,“凶手还没抓到,以防万一今天我和你的见面,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明白。”
    ……
    收到周见弋微信的时候,温听晨刚打完下班卡。
    她这一天都精神恍惚,下午开会的时候经理叫了她两次名字她都没有听见。
    周嘉年见她不在状态,私下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温听晨摇摇头,说没有,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周嘉年便也不再多问,让她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早点回家休息。
    “唉,你们听说了么?北定河那边死人了。”
    “早上坐地铁的时候就刷到视频了,我靠,清晰□□,恶心得我早饭都没吃下去。”
    下班的电梯里人满为患,同事们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今天早上河边发生的命案。
    经过一整天的发酵,这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案件背后的故事已经编了好几个版本,一会儿说是还不起赌债被□□上的人砍死的,一会儿又说是孕期出轨,被老婆和情人联手搞死的,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有胆小的女生吓得脊背发凉,连忙叫他们不要说了,不然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回家。
    电梯门打开,同事七零八落地散去,始终站在角落沉默不语的温听晨渐渐被人看见。
    “小温?还不走?”
    同事拍拍她的肩膀好心提醒,温听晨骤然回神,失魂落魄地走出电梯,路过门口的仪容镜时才发现自己的脸色苍白如纸,实在难看。
    想到周见弋微信里说在公司楼下等她,怕他看出异样赶紧拿出口红补了点儿气色,又对着镜子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这才故作平常地往门口走。
    一出公司大门,停在路边的黑色suv就朝她扬了下喇叭,温听晨牵起唇角,快步上前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周见弋不动声色地掐灭烟头,将车内的新风系统开到最大,“来接女朋友下班不行吗?”
    “太阳打西边出来?”
    温听晨皱皱鼻子,假装没有闻到他身上浓郁的烟草味道。
    她记得他说过,他抽烟抽的少,只有在烦躁没头绪的时候才会抽。所以他现在,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吧。
    周见弋探身过来替她系安全带,劲瘦有力的手臂从她面前划过,人也以一种暧昧狭昵的姿态俯在她身前。
    “你都来这上班半个月了,我再不过来宣誓一下主权,你被别人抢走怎么办?”
    温听晨垂眸看他深邃的五官还有发梢下密密丛丛的睫羽,半真半假地说:“那你可得看紧点儿,我刚来那几天,其他部门的男同事都偷偷跑来看我呢。”
    “是么。”周见弋扣上安全带,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回头让我姐一个个找他们谈话。”
    温听晨忍不住掐他胳膊,“德行。”
    周见弋笑而不语,直起身体发动车子,那双风流神气的眼睛有一闪而过的阴郁。
    温听晨也收敛笑意,叹了一口气,木然直视前方。
    心里终究都藏着事,快乐也不能尽兴。
    车子汇入主干道,正值下班高峰期,路况实在算不上通畅。周见弋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两人找了家小餐馆解决晚饭,温听晨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不想被他看出端倪,就喋喋不休地讲着公司发生的事。
    说有天早晨上班的时候撞见他们盛远总裁来公司,那架势跟拍偶像剧似的;
    又说有个同事外卖三天两头被偷,忍无可忍在公司群里大骂,最后去调监控发现是被附近的流浪狗叼走了。
    她的笑点忽然变得很低,一点点趣事都能把她笑得眼泪打转。周见弋静静听着,眼神流连在她光彩熠熠的脸上,余光却注意到她搁在桌面上微微颤抖的手。
    “我跟你说啊,还有一次,我隔壁桌的同事他……”
    “听晨。”周见弋轻声打断她,叹了口气,终是戳破了这掩盖在美好面纱下的残忍事实,“其实,你不用这样强颜欢笑的。”
    温听晨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深深望着他,眼神错愕又茫然,喉咙像被人扼住,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这餐饭终究无法平静吃完。
    结了帐,两人一前一后从餐馆出来。温听晨的步伐心事重重,周见弋快步追上来,牵起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用无声的力量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