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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劫 第35节

    周乔莎莫名心慌,明明想好好度假,心情反而一天比一天压抑,就如?金三角的雨季,动不?动乌云密布,暗沉沉的,滞重得喘不?过气。
    “你倒是?提醒了我,”陈佳玉的悲哀来得比周乔莎的更为迅猛,她笑容勉强,“下一个惨的就是?我了。”
    眼角余光感觉到钟嘉聿强烈的注视,陈佳玉不?敢直视,又舍不?得浪费光明正大回应他的机会。在这个幽深的园子里,他们?很少可?以清清白白对视一眼。
    最终,陈佳玉还是?情怯了,不?敢对接他的担忧。
    钟嘉聿看?向周乔莎,插话道:“你爸爸应该只会骂几句,总不?至于打你。”
    “那当然,”周乔莎重新对周繁辉燃起自豪,自然而然地炫耀,“我可?是?他的独生女,他才舍不?得打我。就算他想打,我外?公外?婆肯定挡在我前面。”
    周繁辉是?典型的凤凰男,靠老婆发家,鳏居后没有再娶,包养情人不?会带到岳家的地盘,经济上从不?亏待女儿,也许在许多人眼里已?经算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我运气不?够好,挺羡慕你。”陈佳玉由衷道。
    钟嘉聿没错过她口气里的哀然,深深望了她一眼。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误解”了。
    周乔莎蹙眉,显然不?悦,“什么意?思,难道我爸爸打你?”
    陈佳玉可?不?敢一口肯定大小姐歪打正着?的答案,连钟嘉聿也眼神警告。
    她牵强一笑,倒不?算说谎:“我是?我姑婆养大,就连这个唯一的亲人,也在我十?九岁那年去世?了,不?敢想象有那么多长辈疼爱会多幸福。”
    无意?间煽情先煽到了自己,陈佳玉又是?浅淡一笑,“你们?聊吧,我是?得找一块手表或者丝巾遮一下手腕。”
    陈佳玉往香炉掐灭了雪茄,丢到供桌底下的铁皮桶,转身出?了佛堂。
    周乔莎愣了半晌,问钟嘉聿:“她说的是?真的吗?”
    “问我没用,你们?女人之间比较方?便聊天。”钟嘉聿明里回避,实则暗暗撮合。
    “可?以理解她有恋父情结了,”周乔莎扯了扯嘴角,依旧有点不?屑,顿了顿,声调高扬,“喂,张维奇,我爸爸真的有打过她吗?”
    周乔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没意?识到这个男人从“恋父情结”开?始便没了撮合她们?时的轻松,眉头舒展中有股肃然的冷酷。
    “乔莎小姐,你不?是?说过你直觉很准?”钟嘉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是?聪明人,应该心里早有一套看?法和判断。只是?——”他特地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不?敢面对。”
    钟嘉聿一针见血,戳破周乔莎的矫饰与幻想。她紧抿双唇,忽然无法反驳。
    陈佳玉往右腕用了老虎帖,待周繁辉问起,便说腱鞘炎发作,缓解一下。
    周繁辉这只老狐狸何其精明,拉过她揉按着?,“小玉是?不?是?嫌疤痕太丑了?”
    有人关心她疼不?疼,有人关心她丑不?丑,陈佳玉不?着?痕迹挣扎一下,抽不?回手,索性放弃。
    “只要?叔叔不?嫌丑。”
    周繁辉危险地轻抚陈佳玉的脸颊,眼底闪现毁灭的光芒,“就算小玉变成丑八怪,叔叔也不?会嫌弃。就像小玉说的,死也要?跟叔叔死在一起。”
    陈佳玉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心跳加速得绞痛,“那都是?气话,叔叔别放在心上。”
    周繁辉轻拍她的脸颊,警告中带着?勉强的满意?,“我们?小玉嘴巴变甜后,看?着?又漂亮了不?少,我可?真怕坏人惦记上我们?小玉。”
    “不?会的,”陈佳玉心惊肉跳,偏还要?强行淡定,“谁敢惹叔叔就是?死路一条。”
    周繁辉顺手发力?,推倒了她,“我们?小玉终于变聪明了。”
    陈佳玉再度失眠,次日外?出?的车上,随着?汽车摇摇晃晃,昏昏欲睡,往窗户边缘支着?脑袋,又无法割舍近距离注视钟嘉聿的机会。
    周乔莎状似不?经意?瞥了眼。陈佳玉侧颜妍丽秀美,镀上一圈金光更显慈悲,骨相是?绝佳的美人比例参考素材,如?果她兼职画室模特,恐怕没有人能专心作画。周乔莎也不?例外?。
    改良旗袍的胸前竟支出?一根光亮的猫毛,白毛配白色蕾丝,忽视也很正常。这根猫毛成了瑕不?掩瑜,陈佳玉因为爱猫竟多了几分亲切感。
    周乔莎为自己的转变羞怯又慌张,明明应该看?不?起陈佳玉,甚至讨厌她。
    周繁辉不?许周乔莎进夜店和酒吧,她只能白天顶着?高温出?来蒸烤。
    这日行程在湄公河畔,阵雨过后气温稍降,但依旧闷热。
    都戴着?墨镜,无法直接眼神接触,陈佳玉看?不?出?钟嘉聿是?否想单独见面,有两次看?到他悄悄偏了偏下颌,似乎示意?她行动。
    直到三次之后,陈佳玉才确定,便捂着?怦然的胸口,呻.吟一声:“我有点晕,可?能要?中暑了,想找个凉快的地方?坐一下,你继续玩吧。”
    孟江立刻张望四周,指着?不?远处一个临河咖啡厅,“那边可?以。”
    钟嘉聿抬了下绑成粽子的左手,斩钉截铁道:“正好我的手也要?休息一下,快出?汗了。阿嫂,我陪你过去。”
    金三角的神秘魅力?远超眼前的英俊男人,周乔莎只是?小小遗憾一下,便招呼孟江:“你跟我走。”
    陈佳玉领着?钟嘉聿走到咖啡厅,主仆般的距离终于缩减为零,他们?迫不?及待拥吻在鲜少使用的第三洗手间,感受着?比户外?更为滚烫的温度。
    她甚至没来得及问他要?不?要?做,就被翻到另一面,双手撑着?门背,狠狠沉腰。她不?由皱眼,但预期中的金属相击声并未响起,扭头一看?,钟嘉聿并未系皮带,从裤兜掏出?一片直接咬开?袋口。
    陈佳玉既惊又喜,情不?自禁帮了忙。
    钟嘉聿吻了吻她,再翻回去,右手扣住她的手背。热度压缩,炽热不?堪,门板微震,她领口溜出?的金黄吊坠不?住敲门。
    忽有足音逼近,他们?默契地同?时停止,凝神谛听,那一瞬一个急剧充血,一个猛然收缩,似乎悍牢了似的,一时无法分离。等足音远去,他们?悄悄叹气,相视一笑,亲了下复又继续。
    随时被曝光的环境加剧了压力?,感官分外?敏锐,兴奋比往日加倍。荷尔蒙在促狭的空间爆炸,催得人脸颊泛红,眼角起潮。
    起先,陈佳玉还能自己咬住下唇,渐渐理智涣散,钟嘉聿得捂住她的嘴——一如?第一次在狭窄的试衣间。
    陈佳玉感受着?不?一样的晕乎,钟嘉聿也喷涌出?特别的“汗水”,短暂而巅峰的快乐多少弥补了从未相拥而眠的缺憾。
    最后,钟嘉聿左手帮忙着?打结处理东西,正面拥住陈佳玉,在交错的鼻息里情不?自禁吻了吻,挑起她黄澄澄的吊坠问:“这又是?什么东西?”
    是?一颗时来运转的小坠子,内部的风车扇叶上点了一丝又一丝细腻整齐的白毛,白与金两色交融,色彩干净又明快,好似具备时来运转的魔力?。
    “用烟仔的毛做的,”陈佳玉声音干哑,不?由清了清嗓子,“我来金三角多久,它就陪我多久。我要?回去了,带不?走它。只好留一个纪念。”
    钟嘉聿轻轻捏了下吊坠,送回领子里,“听着?,如?果想更顺利离开?,我们?需要?周乔莎的帮忙,明白吗?”
    陈佳玉似懂非懂,“她会帮忙吗?”
    钟嘉聿郑重其事?:“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
    周乔莎在约莫一个小时后领着?孟江来咖啡厅歇脚,冷饮点上,口干舌燥丧失倾诉欲,手机也懒得玩。
    她放空瘫坐,片刻后猛然惊醒坐直,目光落在对面的钟嘉聿身上。
    确切地说,是?他的胸膛。
    钟嘉聿灰色的短袖上,粘了一根细细的白色猫毛。
    第32章
    周乔莎仔细回想, 钟嘉聿从进入周宅开始就没离开她的视线,无非在车上等了一支烟的功夫,她和陈佳玉就上车了,完全没有机会接触陈佳玉那只白猫。
    如果猫毛是蒲公英, 飞到哪里不好, 偏偏停留在胸膛这样暧昧的区域, 拥抱成了显而?易见的桥梁。短袖的灰色成了保护色, 一般得找眼花才能发现?猫毛,可一旦见过,便肉中刺, 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半杯咖啡的时间, 周乔莎的目光有意无意黏住猫毛, 频率之高, 引起?怀疑。
    “乔莎小姐, 有事?”钟嘉聿蹙眉疑惑, 似乎并未定位到她的异常。
    “你坐过来。”
    周乔莎便指了下孟江上洗手间空出的位子, 只有摆出大小姐的颐指气使?,才能堵住钟嘉聿的为什么。
    钟嘉聿单手撑着扶手起?身,挪到周乔莎右边空位, “说吧。”
    整个过程没有多看陈佳玉一眼, 之前周乔莎可以认为非礼勿视, 现?在简直是心里有鬼。
    周乔莎出其?不意往他胸膛伸手, 准备拈起?那根猫毛, 忽地吃痛呻.吟, 偷鸡不成蚀把米, 手腕挨了一记冷酷手刀。
    “你干什么?!”疼痛之下,周乔莎忘记偷袭在先, 理直气壮质问。
    钟嘉聿没有一丝歉意,半恼半玩笑:“非礼啊?”
    周乔莎少不经事,火气上头?,指着猫毛直白道:“这?根是什么东西?”
    陈佳玉不由引颈注目。
    钟嘉聿低头?,循着周乔莎所指方向,食指轻轻刮下一根约莫一个半指节长的白毛,然后随手弹掉纵情的证据。
    “你眼睛挺厉害。”
    钟嘉聿的心理素质比手上功夫更为高深莫测,周乔莎放弃诱供,开门见山:“猫毛?”
    “也许。”钟嘉聿风轻云淡,像陈述肩头?的一片落叶。
    陈佳玉作为潜在的猫毛供应源,自然做不到像他一样镇定。她今天出门比周乔莎迟几步,不知道钟嘉聿几点抵达周宅,有没有碰到烟仔。
    周乔莎笑吟吟:“你上哪里撸猫?”
    “没撸。”钟嘉聿像是自寻死路。
    默契凭空消失,陈佳玉作为盟友,也猜不出钟嘉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更为紧张。她不住抚摸冰凉凉的杯壁,安慰效果远不及情人的拥抱。
    看着钟嘉聿每一步都踏在她预设的圈套,周乔莎笑容一半僵硬一半兴奋,“哪来的呢?”
    “阿嫂?”钟嘉聿恰如其?分扫了一眼陈佳玉,“阿嫂今天碰见烟仔了吗?”
    周乔莎亢奋中燃起?一丝丝恨意,恼胆大包天的背叛者。
    矛头?直指眉心,陈佳玉不由眼皮一跳,摸不到泄密的界限,只能透露一点点实情,小心翼翼对口供:“早上是抱了一下烟仔,怎么了?”
    “那就对了,”钟嘉聿像讨论落叶源头?一样漫不经心,“刚才阿嫂差点晕倒,我?扶了一下,可能不小心粘身上了。”
    周乔莎全然愣住,钟嘉聿的坦荡令她始料未及。
    陈佳玉也顿了顿,眼底隐然笑意随着清醒而?来。钟嘉聿的确没说假话,她的确快要晕倒,不是在大马路中暑被他扶起?手臂,而?是在无人光顾的第三厕所门背后承受不住欢潮的冲击,腿软险些跪地,他有力的臂弯捞住了她的小腹。
    谁能想到猫毛蹭他的胸膛,离开“犯罪现?场”前,陈佳玉明明拈掉他肩膀上一根长发。
    “是啊,好彩张维奇懂急救知识,”默契归位,陈佳玉放下咖啡杯,翻开右手腕,在周乔莎眼皮底下一点点撕开老虎帖,暴露纹身盖不住的狰狞疤痕,“上一次手腕受伤,也是他送我?上医院,你爸爸特地吩咐的。”
    钟嘉聿眉目舒展,隐有笑意,不知笑周乔莎小题大做,还?是赞许陈佳玉的机灵。只要不皱眉,就是安全信号。
    周乔莎气急败坏,双颊刚刚淡去的中暑红晕复又上头?,试图找出破绽,“我?爸爸为什么不自己送?”
    陈佳玉唇角的弧度成了讥嘲,冷冷道:“你见过逃逸司机回头?送受害者上医院吗?”
    周乔莎哑然一瞬,逻辑与信仰遭受冲击,脑海一片狼藉。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爸爸是肇事者?”
    陈佳玉的腕伤是周繁辉的杰作?
    “不可能!”周乔莎的亢奋转向另一个方向,带着愤怒与惊恐,“我?爸爸不是那样子的人!”
    她只差直接说陈佳玉诬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