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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我能给的 (4)

    易渺眼神落在她的手腕上,何存律的手好热好热。她肌肤上留下烙印般的馀温,易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一坐下就被拉进一个怀抱里面,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充满着何存律身上独有的清新气息。贴在他精壮的胸膛上,隔着他的蓝色衬衫,易渺听见那咚咚、咚咚沉重的心跳声,默默地数着一次一次,像是午夜的鐘摆。
    她没有把他推开。
    环境好安静,好像整个世界除了他的心跳声,什么都没有。
    易渺靠着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什么?演技?
    可悲的是,她竟然连生气的样子都装不出来。
    徐易渺,你真差劲。
    过了好几秒鐘都没有回应,易渺发现头顶的呼吸声如此规律,才察觉他又睡去。她想让他躺下,却因为他揽她揽的太紧,两个人一起倒在沙发上,面对面,只有十公分的距离。
    易渺紧张的眨眨眼睛。
    何存律的气息很烧人,手在她的腰上扣的紧紧的,易渺好不容易才脱了身。
    她去茶水间东翻西找,发现冰箱旁边的柜上有一包米,她知道存律一定还没吃晚饭,于是上网查了查食谱,开始煮粥。
    易渺看看手机,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手忙脚乱弄了一阵子,易渺还差点把粥煮成汤。她边看手机边仔细的切了一些葱,然后打了颗鸡蛋进去。
    易渺把粥端到他办公室,又出去翻翻立婷的抽屉,找到一条毛巾,将它拧了热水后,盖在存律的额头上。
    她动作很轻,深怕吵醒他。
    易渺怕粥冷了,把它倒在自己的大保温瓶里,容量竟然刚刚好。
    她帮存律又换了几条毛巾,看他开始出汗退烧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
    徐易渺想拿他皮椅上的西装外套给他盖上,注意到他办公桌上摊开的几个文件,有财务报表、投资计画、公司债、设备资本、管销支出......
    难道......他一直在看这些东西才这么晚还没下班?
    他为什么要这么卖力?这些责任不应该是他要承担的。
    今天一整天,易渺早已察觉到他的脸色很不好,但没想到原来是病了。早上何存律迟到,也许也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易渺留了一张纸条之后离开了。
    深夜里,存律又做了同一个噩梦。
    这次在那辆出事的车上,除了有他的爸爸、妈妈,竟然出现了一个少女,看起来跟当时的他差不多大,双眼明亮动人,头发不长,大约到肩上,正坐在他的身边哼着歌。
    不要,下车!快下车!
    不要在这里。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存律说不出话,很快地,又是一道刺眼的光打亮他的脸,同样的尖叫声四起,板金撞击声好大,伴随着煞车声快要衝破耳膜。
    碎玻璃、安全气囊、凹陷的车体、刺穿车座的钢筋......
    一瞬间那个少女满身是血。
    何存律醒了。
    搁在他额上的毛巾掉了下来。
    缓缓坐起,退烧让他留了很多汗,喘了一会气,他浊然的眼眸阴翳不明。
    存律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壶保温瓶,下面的纸条有一行娟秀整齐的字。
    「随便煮了一碗清粥,吃完才会好一点。」
    他拿起保温瓶,动作不急不徐地打开吃了一口。
    真难吃。
    他蹙了蹙眉。
    但最后何存律却吃完了,一滴不剩。
    他突然回想起今天走进办公室时,易渺的样子。
    她站在眾人前头,一脸不安,看见他像是溺水时抓到了浮木,又庆幸又无助。
    存律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她,果然发现她眼睛红肿。昨天晚上在他面前表现的不屑一顾,回家终究是哭了一场。
    这样也好。
    哭就是在痊癒了。
    他知道自己很矛盾。
    刚开始要她喜欢上他,如今却要她讨厌他。
    只希望昨天说的狠话能够让她死心。
    即使他知道自己已经动了真情,也不想要欺骗她,老天爷给他机会把她推开,那就得好好把握,不要再浪费她的时间。
    存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头还是有点晕。
    走到落地窗边,夜色下的城市街头车不多。他信手拿起了放在一边刚刚看到一半的资料,倚着办公桌看了一会儿,头又开始痛了。吃了两颗止痛药,情况却没有好转。
    一定要守住她拥有的东西。
    她的工作,她的位置。
    唯一能为她做的就只剩下这个了。
    他熬了夜,为了查清那笔两千万的帐,他费尽了很大的力气。
    一早回家洗漱后换了衣服,到公司时,林经理马上凑了上去。
    「副总,我昨天接到消息,马上销了假回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儘管交代下来,我绝对帮你办得妥妥当当。」她自信满满。
    「不用了。」他淡淡地说,「我已经弄清楚了。」
    林经理只好摸摸鼻子走了。
    立婷跑到易渺旁边,开始八卦,「易渺,你猜猜看林经理是真为了这件事情回来的,还是因为她的年假快用完才回来的?」
    易渺看着存律脚步从容走进办公室,他脸上的气色好了许多。
    今天早上进公司,她的保温瓶还有立婷的毛巾整整齐齐地摆在她的位置上,瓶子洗好了,毛巾也是洗乾净后晾乾的。
    「易渺!徐易渺!」立婷喊名字没反应,改口:「女神!」
    易渺听见关键字眼,马上恢復意识,「嗯?」
    「女神经病!」立婷瞪她。
    「干嘛啦?」
    「林经理回来了,你有罪受了。」许立婷幸灾乐祸。
    易渺点点头,「我最瘦我最瘦。」
    「......」立婷快受不了了,「你最近是不是被陆振宇同化了?没梗第一名。」
    「我又不是光良......」易渺弱弱的说。什么童话......
    立婷看着她心想,徐易渺应该定居在南极,冷到企鹅都怕,实在不适合留在台湾这个热带岛屿。
    是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还真的被立婷说中了,公司的影印机竟然又故障了,她有罪受了。
    林经理理所当然的把东西丢到易渺桌上,「易渺,去影印店帮个忙。」
    唉......
    易渺看了一眼在旁边偷笑的许立婷,小声对她说:「突然觉得,你长得挺像乌鸦的。」
    立婷正在喝水,噗地一声喷到电脑萤幕上。
    徐易渺抱着一沓资料,走在人行步道上,路边两旁都种着木棉,长得高高的,大概有四、五公尺高。橘红色的花咚的一声掉在磁砖上,零零散散洒了一地。
    啊,木棉,她把那天放进包包里的木棉花放在阳台晒乾,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乾燥花了,也许今天就能把它做成书籤。
    她抬眼,看见阳光从树缝中随着风晃来晃去,有时刺眼,有时温柔。
    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何存律的时候。
    那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衝动,还要向他自我介绍,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奇妙。
    木棉花,木棉花......
    她溺水的那天,命中注定般落下的木棉花。
    徐易渺突然停下了脚步,后头的路人差点栽头撞上。
    她抱着资料,站在长长直直的步道中央,身上穿着白色裤子和白色球鞋,长发就快要及腰的背影像是融入这条美如画的风景。
    那些都是假的。她对自己说。
    不要再被骗了,醒来。
    办完事,正要回去的路上,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手痠了,把纸箱搁在地上,「喂?立婷?」
    「易渺易渺你快回来!公司刚才下了一个人事命令,何存律辞职了!」
    「阿?为什么?」
    「原因还没说,反正副总辞职了啦!你快点回来,大家现在都在会议室。」
    「哦好。」
    易渺掛了电话,纸箱往怀里一揽,开始跑起来。
    辞职?
    何存律?
    为什么?
    她的思绪随着呼吸渐渐混乱,但脚下的步伐不曾停下。
    她到了公司,几乎用不到五分鐘,可易渺却觉得这段路好长好长。
    财务部一个人都没有,她随手放下了纸箱,看见立婷在会议室后面朝她招着手。
    「易渺快点!」她用气音喊她。
    两人从后门进去,因为里头人很多,根本没人注意。
    易渺环顾了整间屋子,发现连行销企划部门的员工都来了。
    她探了探头,发现站在最前面的人,就是何存律。
    何存律旁边的人是昨天也来过财务部的总经理,他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头发微秃。
    「......我知道财务部门因为有何副总的带领,为我们公司这三个月以来创造了比起往年更多的盈利,在投资方面更是在业界打响了名号,说我们默宛出了一个投资神童,眼光独到。其实存律也不小了,什么神童......」全场的人都笑了,易渺看不出来大家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是捧场的笑。
    「好啦,我不多说了,今天这个人事会议主角不是我。」总经理示意要存律接下去。
    何存律微微一笑,整个会议室很安静,静的让人有点不自在。
    大家都在等他开口。
    「大家辛苦了。」他富有磁性而低沉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盪,「昨天的突发状况,相信大家都略知一二。」
    「那两千万,确实与我们的帐目无关,」他眼神绕了一整圈,最后在茫茫人群中看向我,「但是这笔钱是真的消失了。无论是否我们的资金转移出了问题。」
    何存律语气温和,态度坚定,「很抱歉造成各位同事的不安。身为财务部的直接负责人,我难辞其咎。」
    语毕,他鞠了一个躬。
    重新站直后,看起来依旧高挺清俊,脸上神色漠然,嘴边还是衔着微笑。
    「副总,你真的要离开了吗?」下头有个叫品元的同事问。
    何存律没有回答,总经理又抢了话茬:「存律离开了以后,总公司的意思是,让在国外担任过财务长职位的陆振宇接替副总的位置。」
    这时,易渺才看到站在一旁的陆振宇,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注意到易渺的视线,他也看了过来。
    他的眼睛很透彻,看不出什么情绪。
    「副总不要走......」
    「副总,谢谢你之前把我骂醒!」
    「副总留下来!」
    会议室一下子人声鼎沸,易渺从不知道同事们这么喜欢他。平常还常在茶水间听到同事抱怨他做事太严谨太刻薄,可是现在每个人却跟着一句接一句。
    何存律一直没有说话,态度从容不迫,没有因为大家的话而停留,他将早已整理好的个人物品搬出了会议室。
    所有人都还在原地,有点傻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以后不能期待他可以再帮我修改我那惨不忍睹的评估报告了。」同事a说。
    「对啊,假条的核准谁来帮我签名啊,我们经理都不准我假的......」同事b也心有戚戚焉地说。
    「何存律会帮你签?」
    「不会啊。」
    「那你叫什么?」
    「我不能只是单纯表示我觉得请假很难这件事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