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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姐姐,你看大叔流泪了。」围绕在清垣身边的男人说道。
    单音应答的声线显得飘渺不定,望着躺在病床脸上掛着绿色氧气罩的清垣伸出手从侧背包里抽了张卫生纸递上前去,你擦吧!羿珊说道。
    虽对她的指示感到犹疑,允豪仍接过她手里的面纸替清垣擦泪,大叔是不是梦到了什么?这个问话恐怕需要等到本人清醒才能确认。
    双侧的床栏拉起,躺在里头的人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愿,微粉的脸庞加上毫无血色的唇瓣令人担忧,右手指上的血氧检测机时刻点醒着当班的护理人员应多加留意,左手臂上段有遭抽血带勒过的痕跡,刚才的抽血大队从清垣身上抽取三管血离去。
    接上点滴的留置针黏着透气胶带,羿珊睇见他的憔悴容貌有些心疼,那些答案兴许来的不是时候,但后悔也来不及换取他的健康。
    空腹许久的肚子发出了咕嚕的声响,胃也跟着泛起老毛病,羿珊脱了高跟鞋蜷缩在陪客椅上揉了揉自己的胃,试图让疼痛减缓些。
    冷冽的空气漫布在急诊室的周遭,护理人员又调高了氧气的浓度,等待值班的医师来做详细说明,电话拨打分机的声音在安静的诊疗室更显得突兀,揉了揉太阳穴使自己提起精神,望向时鐘的指针又走一圈,蹙着眉羿珊有些不耐烦的坐在陪客椅上。
    「姐姐,你肚子也饿了吧……要不你先出去买些东西吃,大叔先交给我来照顾吧!」回眸,允豪睇见羿珊搓揉肚子的模样说道。
    点点头,顺道询问允豪要吃哪摊的食物后,穿上黑色的高跟鞋,披上深蓝色的棉质外套走出了急诊室的门口。
    薄外套抵挡着炎热的夏季,眼前的小红人站在红绿灯的柱子旁,一分鐘的短暂时分也足以让羿珊暴晒在太阳下的脑袋恍了神。
    早些的回忆仍在羿珊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再一次的感觉无助,难道你就这么想死,你所做的这些行径对得起我们吗?羿珊在心里吶吶的想道。
    曾几何时,已从姐姐变成了我们呢?这范围还算是朋友吧?答案无从得知。
    一切的原由该从那封讯息开始,倘若没有允豪的无心插柳,那床上的男人是否就会断送了他的性命,思即此,身处炎夏的她打了个哆嗦。
    「姐姐,那家乳酪很好吃吧!特别买给你的。」讯息上,允豪的一字一句都让羿珊有些茫然,休息时间抽空回覆着疑问。
    「什么乳酪?我没有吃到啊?」羿珊答道。
    「大叔没有拿给你吗?糟糕……大叔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了!」
    配合着惊讶的贴图传送,下一秒,身体无意识的动作,羿珊拨了分机号码到外头的柜台取消着下午的看诊,脱下白袍紧握手机快步的到诊所外拦了台计程车,告知司机驶向花店的位置。
    「司机大哥谢谢。」从钱包里拿出一百二十块的零钱递了上去,开了车门后下车,眼帘中映着玻璃里花朵枯萎的景象,顿时心头一紧,加紧了脚步从随身包里翻出了花店的钥匙,想不到这副钥匙是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啊!羿珊想。
    握把上的手颤抖着,羿珊插入钥匙打开了门,门板上的风铃似乎少了点活力,掉落在一旁的花洒沾有些泥土,叶子不再饱满亮眼,花瓣也跟着凋零在盆栽的培养土中,这些毫无生气的跡象如在诉说着性命的垂危。
    喀喀喀的高跟鞋声响踏在楼梯上,越是心急便越显得事态的严重,上了楼睇见清垣侧躺在酒红色的沙发上,胸前的左手仍拿着那本日记。
    驀地,羿珊闻到了刺鼻得瓦斯味便大步的向厨房走去,水壶中的水早已乾涸,瓦斯在空烧着已焦黑的水壶底部,捏着鼻子皱起眉的关掉了瓦斯,再环顾着周围的窗户,紧闭的如清垣的心房又再一次的关上了,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窗户避免產生火花,羿珊来回在二楼走动着,沙发上的男人却不为所动。
    「杜清垣、姐夫!」羿珊叫喊着。
    摇晃他的身子却没得到清垣的回应,眼皮始终没有睁开过,灯光下他的身子呈现微粉红的色彩,四肢有些许的瘫软,羿珊的头皮整个发麻了,她试图让自己的思绪沉静下来,手机按键按下了一和零的三位数组合,嘟的一声接通了,羿珊眼眶含着泪向电话另一头说道。
    她记得心理学老师曾说过想死的人,往往不是大声嚷嚷要自杀的人,而是默默坐在角落等着被黑暗吞噬的人,打住回忆,她全身瘫软在沙发旁,睇见他满是泪痕的脸庞,羿珊想触碰却又收回了手,等候着救护车的来到。
    「小姐,要注意红绿灯啊!」一名男子说道。
    横越在斑马线上的羿珊尚未回过神,倒数的小绿人正快步的闪烁奔跑着,顷刻间,羿珊的手腕被人抓着往对面街道跑,抬起头与那人对视着,谢谢一词从齿缝间脱口,羿珊有些不自然的勾起了嘴角,微笑是最好的礼貌,一直以来她都这么做着。
    散了,回以一笑后那人便消失在大街上,正如人生里的过客般,总有人会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后又走失在你的生命里。
    羿珊随口点了能填饱肚子的麵食,等待过程中直勾勾的望着老闆手拿的网子里的黄麵,吞了吞口水想起中午挨饿抗议的五脏六腑,拿起蓝色筒子里摆放的竹筷子双手搓洗着,约莫十分鐘,大碗的阳春麵和鱼丸汤上桌,羿珊大快朵颐的品尝着桌上的美味。
    「医生来了,说从检验管里检测是一氧化碳中毒。」允豪敲打的字句令羿珊三步併作两步的小跑步着,即使她早就明白了诊断的名称抑或者高跟鞋磨痛了脚跟,她仍未曾停下她的步伐。
    卫生纸擦掉了唇上的口红,外带了一碗牛肉汤麵提在手里,快步的跑回了急诊室,羿珊气喘吁吁的将手贴在双膝上,手机里的新讯息让她快马加鞭的吃着食物,说实在的这家店的餐点好不好吃,心不在焉的她也没能尝出些味道。
    「你是他的家属吗?医师刚才已经对那位先生解释过病情了,现在对病人最好的治疗是做高压氧……」护理人员睇见走到病床边的羿珊说道。
    频频点着头,姐夫也算是家人吧?她在心里想道。
    其实说穿了,解释的这么多也只为了那份同意的签章,只是羿珊的内心有些犹豫,害怕救了他也仅是让清垣徒增痛苦罢了,一而在再而三的选择自杀这条路,或许依恋的类似情感早已从他的人生清单里消逝。
    可是生命是清垣的,没有人能左右清垣的生与死,除非下一次的他能断然的终结了生命,不然心间添上的伤疤将无法抹灭。
    右手拾起黑色的原子笔,飞快的在同意书的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羿珊双手下的面容有些疲倦,她不懂自己做的抉择是对是错,救回来了又能如何呢?是再度想办法死亡抑或是重新对人生改观,羿珊不敢私自猜测。
    笔下的名字是自己的,清垣重生的命运也将为她掀起波澜,只是羿珊仍不至知。
    「姐姐,你觉得为什么大叔要自杀?」允豪边拿汤匙舀着碗里的汤送进嘴里问道。
    不知道,每个想死的人理由都不同,羿珊听过了不少,却不能对眼前的清垣做定论,睇见护理人员拖着氧气瓶掛上了床尾并踩下了病床下的红色固定杆向后推移,转个方向的朝电梯走去。
    驀地,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按下了通话键后耀杰的声线便传入耳里,担忧是羿珊从话语里听见的,很想哭,不晓得为什么此刻的她有这番的情绪,用手背擦拭着泛红的眼眶,羿珊吸着鼻涕的声音透过话包运送到另一端。
    「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好不好?」耀杰有些着急的说道。
    「没事啦!你好好的上班,我只是有点吓到了而已……」
    想起发生事情的当下自己有点慌,胡乱打了几个字便传送给耀杰,现下却觉得有些惭愧,她的一句怎么办换来的是他的关心,那自己呢?好像为他做的不是很多。
    重复着没事的字样,羿珊反过来安抚着耀杰,随手拍了一张自拍照传给了他证明自己安然无恙,终于在她的解释之下安了他的心才掛上了电话。
    「姐姐,我相信大叔一定会好起来的。」漾起一抹笑,眉宇间的距离相近,允豪拍了拍羿珊的肩说道。
    「嗯……你也辛苦了,晚上要做夜车回台中对吧!要自己小心一点。」些许的沉默夹杂在两人之间,羿珊轻应了声后随即转移了话题,不想多聊他,脑袋里充斥着满满的烦字,她的目光转到了桌上的物品。
    遗留在病床的是他原先紧握在手里的那本笔记,羿珊单手拿起本子外观审视着,里头有几页突出的空白纸吸引着羿珊的注意,有些在意里头的内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羿珊从中间页册中翻看着。
    「没曾想过再次相遇是这般的场景,多年不见,你好吗?」
    笔记本里有的不再是黑碳的手印,而是泛黄的a4纸张,擅自从清垣身边夺取他珍藏的记忆随意翻阅,羿珊才瞭解爱情不是只有在一起的一种形式。
    只要相爱着,即便是天人永隔也算的上幸福吧……羿珊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