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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命定(下)

    「任凭我如何与人为善,终究是还不了黑巫族欠世人的那笔债。」旭雪长叹了一口气后,大街上便传来人们的惊叫声,接踵而来的便是人们痛苦的哀鸣声,她深知这是战争的序幕,也无力阻止战争发生,只能做到最被动的抵抗,保护这些年来与她和乐相处的无辜百姓。
    一切由她肆意使用魂力征伐故土开始,此刻必将由她结束,她不在乎她将付出什么代价,只愿她在意的人,个个都能平安。
    「离瑞,你带着寧寧和屋里的人们快走,我只能抵挡一时。」旭雪移到萧离瑞的正后方,将细嫩的两只手张开,以手掌贴上了萧离瑞的背,一阵微风轻吹起旭雪的纱丽,伴着白光缓缓从旭雪的身上,过渡到手臂,再到萧离瑞的身上,缓缓消逝。
    「这样应该足够了,若是遇到了什么事,他们都靠你了。」旭雪给予将头转过来,细看她脸庞的萧离瑞一个璀璨至极的笑容后,便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向哀号声四起的外头走去。
    萧离瑞心疼的看着旭雪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能看出他想要与旭雪同去抗敌的企图,却也能看出他完全知道若他待在旭雪身侧,只会让旭雪畏首畏尾,反而添堵。
    「大伙儿走吧,别浪费了大夫为我们争取的时间。」病席上的患者们,互相搀扶着,齐齐向抱着寧寧的萧离瑞望去。
    萧离瑞见此没有发话,只是点了点头,选了一个离街边最远的位置,以魂力将草屋打穿一个洞后,领着眾人出逃。
    旭雪走上了大街,热闹吆喝的景象已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满地残缺的尸块,屋顶掛着的断手,街边躺着的断脚……
    死的死,伤的伤,只有几个幸运的孩子缩到了墙边,没有受伤,各个吓得抱在一块儿瑟瑟发抖。
    旭雪皱了皱眉头,思索者来者为何人,这样惨绝人寰的物理攻击方式,黑巫族里他时在想不到会是谁。
    「不必想了,是我。」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旭雪上方传来,旭雪一个机灵便往倖存的几个孩子跃去,张开了原先披在身上的纱丽,度魂力于纱丽之上,使之变得坚韧,手上使劲,甩在了孩子身上。
    一声雷鸣之后,几道闪电自空中劈了下来,那劲道犹如斧凿,生生将孩子躲藏位置边的砖土墙切成好几个分量。
    然而旭雪的纱丽却完好无损,一丝尘埃未染,只听到里头的五个孩子惊慌失措的尖叫着。
    「你们拿着这个,跑的越远越好!」旭雪大声向纱丽所处的方向喊着,眼神死死盯着天空,一眨不眨。
    五个孩子闻言,立刻合力拉着平摊的纱丽,跑着离开了这个已成为险恶之处的家园。
    远处的杀声渐近,旭雪看到披着鎧甲的精兵迅速接近,心知他们不会是天上传来的声音拥有者的对手。
    她不愿再有无辜之人丧命,便在感应到眾人都已跑出小镇后,以魂力封住了小镇周围,使他们无论如何也近不来这个区域。
    保护了不在区域内的人们所设下的广大结界,耗费了旭雪不少魂力,再加之先前给萧离瑞的那些,旭雪清楚自己所剩的魂力已然不多。
    「心软之人必自毙。」原先自空中而来的苍老声音再次传来,旭雪警戒的环视四周,凝神追寻,在闪电劈中自己所在的位置之前,闪身到了另一幢草屋旁。
    「邹长老?」来者的第二句话让旭雪听出了身分,瞬间震惊不已,反手寒霜剑出鞘,不敢大意。
    这个先前慈祥和蔼的白发爷爷,不仅是黑巫族长老之首,更是传授她魂力真诀的师父,可见实力之高,然而,黑巫族人受昏君迫害后,她就再没见过邹潭,却不想邹潭时隔多年现身,是以如此暴戾的方式。
    魂力本就是和死亡沾边的能力,即使黑巫族游走于生死之间,生来具有魂力之人依旧少之又少,邹潭是一个,下一个就到了旭雪,两人间差了一代之多,足见魂力持有者的稀有性。
    「看来你还认我这长辈。」只听邹潭冷哼了声,天上便有几道闪电再次劈下,小镇的草屋倒的倒、烧的烧,旭雪也因此暴露在没有遮掩的大街上。
    旭雪未有慌张,寒霜剑一举,挡住了向她头顶劈来的闪电,脚下分毫未动。
    「长老何时习得如此暴戾之术?晚辈不敢领教,还请长老速速现身。」旭雪寒霜剑一挥,脚下用力一踩,剑锋直指正前方天边一抹不自然的彩霞刺去,却立刻被一道红色的屏障给弹了回来。
    一举未得,旭雪却也由攻击邹潭的位置,逼出了邹潭。
    旭雪心中却是暗叫不好,黑巫族出的魂力向来都是纯白色的,邹潭也不例外,出现红色的魂力,怕是不妙。
    一个佝僂老人,一头苍白枯竭披散的发和长至胸前的白鬍,无一不显示着邹潭的年龄和资歷,脸上的皱纹是饱经世事的风霜,但此时那张脸上夸张的眼袋和通红的双眼,却是旭雪从未见过的样貌。
    邹潭手拄着通体发红正冒出几丝雷电的手杖,一步步朝旭雪所站的位置迈进,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奉你母亲之命,前来带你回归族里,不过来这弱小的邻国杀了几人玩玩,想必她也不会介意,毕竟她早晚都要併吞这个小国家。」邹潭发言的时间里,旭雪盯着邹潭腥红的双眼,在里头发现了一个咒字。
    她立刻想到了母亲的血咒──怪不得黑巫族没有异议的拥立她母亲上位,她母亲竟成功对邹潭下了血咒……然而这也代表,邹潭已经死了。
    邹潭最是厌恶她母亲,所以不可能听令于她母亲,她是晓得的,但她母亲下咒的能力也是无庸置疑的好,黑巫族人无出其右。
    「空有长老能力,非他心肠也是徒然。」旭雪望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却已经换了灵魂的邹潭,冷冷道。
    旭雪右手中寒霜剑举的笔直,左手指尖轻轻抚过剑身,在寒霜剑上留下了一抹血色,鲜血丝丝陷进透明的寒双剑之中,不过眨眼的功夫,寒霜剑剑身白光大起,映着邹潭血红的双眼,耀眼的令人炫目。
    「敬酒不吃吃罚酒,也要看看硬气后会得到什么下场。」邹潭冷笑一声,拿起手中木杖朝地上一震,剎那间红光四起,血色漫天。
    旭雪不动,邹潭亦不动作,两人互视着,慢慢加重度到手中武器的魂力,没有多馀的动作,无声的较量着。
    这是高手间的对决,无形中比划着力量,一个失神,便是粉身碎骨。
    两人相互凝视,谁也不落下风,不知过了多久,旭雪陡然间感觉到喉咙一股腥甜,一口黑血转瞬间咳了出来,跪落在地,寒霜剑入土,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她早知道萧离瑞那儿定会有人阻挠,先前便瞒着萧离瑞取了他的发,施了灵魂替代契约,如此一来,只要损及萧离瑞的灵魂,受到的伤害便会加倍转移到她身上,由她承受。
    「乖乖听取我说的话难道不好吗?偏要如此才甘心。」邹潭并不知晓灵魂契约的事,只以为自己与旭雪的魂力之斗站了上风,得意的收敛了魂力,一步步靠近旭雪。
    「困兽犹斗,更何况胜券在握?」旭雪感觉到胸口一闷,忍不住咳了咳,黑血便从嘴角流出,那不间断的攻击,她替萧离瑞受着。
    她知道那是母亲对萧离瑞下的咒,那该死的咒。
    旭雪无力支撑越发沉重的身体,在这样不断受到伤害的情况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灵魂渐渐消散。
    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保不了萧离瑞性命,却能守护萧离瑞灵魂的完整,至于寧寧,她想她的母亲不至于伤害,毕竟那是她唯一留下的骨血。
    「胜券在握?你以为这样的场面,你母亲是为了谁?」邹潭驻足,仰天大笑,看着旭雪的神情极为讥讽。「是为了你啊蠢货!这一切的生灵涂炭,都是因为你。」
    邹潭的话围绕在耳边,旭雪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恐惧和惊慌无措,她不懂这话从何而来,这些人命的牺牲,竟都是为她一人?
    「要不是你母亲求助于我,你早该死了。」邹潭笑着,杵着木棍蹲在了已经跪落在地的旭雪面前。
    「你是……邪神?」旭雪虚弱的吐出一句话后,双眼的视线越渐模糊,但却依旧能看到邹潭刺眼的笑容。
    邹潭或者说邪神,以那隻布满皱纹的手抬起了旭雪的下巴,仔细端详着旭雪的脸,笑的一脸轻蔑。
    「冥王很想要你的性命,可惜啊可惜,要不是遇上本座,那隻九尾狐便可稳稳当当的收了你入地府。」邪神说完话后便被旭雪吐了口口手在脸上,反手对着旭雪就是一巴掌,一脸震怒。
    「实话跟你说吧,从来就不存在君王残害黑巫族的事情,只不过本座想要以皇室中人之血补补身子罢了。」邪神抹去了脸上的唾液,甩了甩手,又道:「真不知那皇族小子哪里吸引你了,你需要这样维护。」
    旭雪静默,只愣愣地回想着方才邪神所言,为了她,母亲做的事情多么疯狂,多残忍。
    黑巫族能算出命数却不得干扰命数,她的母亲却干扰了,甚至还借助万年前世人合力封印的邪神,保住她的性命,抹去她在生死簿上的姓名。
    一阵胸口剧烈的闷疼后,旭雪明白萧离瑞已遭遇了不测,寧寧也到了她母亲手中……
    这是罪,这是罪!旭雪痛哭了起来。母亲以血咒将邪神召入了邹潭体内,世间的一切美好,必将毁灭!
    她必须做些什么──旭雪望着手里的寒霜剑,用进力起将进举起,插进自己的心头,以心头血染红了寒双剑通体澄清的剑身。
    邪神瞬间大惊,想离开旭雪身周却已来不及。
    旭雪点燃身体中所剩的每一丝魂力,以生命和灵魂具毁为代价,由在她体内的寒双剑剑锋为中心,爆炸出了强烈的白光,吞没了毫无防备的邪神。
    一声惊叫之后,旭雪像是从梦中惊醒般睁开眼,看见身边的杳云、何端和林墨羽,一边惊愕的喘着气,一边流着泪。
    「明白了?」听到那浑厚的嗓音,旭雪茫然地望着从角落里走出的冥王,脸上的泪滴缓缓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