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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雍眉头紧皱,听了这话转身便走:“给我更衣,立刻回去。”
    换好了身为辅政王的素日着装后,兰雍匆匆出了行馆大门,恰好遇到从宫里来的马车。
    来人一见他,似有些惊讶,但旋即便敛起讶色,向他躬身行礼:“下官参见王爷。”
    兰雍冷着脸看也没正眼看他一眼,从牙缝中挤了一个字:“滚。”便已径直错身走过,上了马车。
    直到响起车轮滚动,马蹄哒哒的声音,那原是奉了上太妃之命而来的内侍才赫然从一身冷汗中惊回了神。
    ***
    聂蓁已不知这是第几次浑浑噩噩又迷迷糊糊地醒来了,耳边听到的动静似真还虚,她想说话,又觉得说不出;想睡,又始终强撑着一口气在等着。
    意识时而清醒时,她能真切地听见俏春在哭,听见她强忍着怨恨在对大管家说:“麻烦秦翁转告衡阳王,我们家王妃是长乐王爷的内眷,就算要探病,最好也是请衡阳王妃过来,他身为王爷兄长,即便这么干坐在前厅里等着也是不妥的。不过我家小姐如今卧病在床,实在无法应付客人,所以衡阳王府的好意我们便只有心领了,一切等王爷他回来再说吧。”
    她听在耳中,有些欣慰,也有些浅浅萦萦的酸涩。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有人说,兰逸果然走了。
    渐渐地,她的意识又混沌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这声音……她心头猛然涌起一阵力气,终于冲破混沌,睁开了眼睛。
    “王爷,您回来了?你们……没事吧?”她看见坐在杌凳上的兰雍,勉力地扯了扯唇角。
    兰雍紧皱着眉,点点头,说道:“你安心养病,等你好了再说。”
    聂蓁却苍白着脸笑了,她撇眸看向正在摇曳的烛火,似有些出神:“油尽灯枯。我知道,我快死了。”
    “王爷,聂蓁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她望着他,浑浊的眸光里却满是期盼的光彩。
    兰雍颔首:“你说。”
    “我死后,你可不可以继续看顾着聂家?”
    她希望的这件事,他半点也不意外。这一生,她都把自己奉献给了整个聂氏。
    他应了一声,说道:“我答应你。”
    “那就好……那就好了……”仿佛一直以来坚持的那口气终于散掉,聂蓁突然感到一阵透骨的疲累,但她仍是强打着精神,望着他微微一笑,“还有件事,是我私人的愿望。”
    兰雍顺着她,轻声问:“什么?”
    “我希望,王爷你……能和阿英长相厮守,白首不离。”她微笑着,眼中却有泪光闪烁,“你我之间,总要有一人能得这两情圆满,才不负这结盟之约啊……”
    兰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呼吸,点头:“嗯。”
    聂蓁便笑了,笑得很舒怀。
    她又喊了俏春过来,吩咐她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银钥匙取下来交给了兰雍:“这是我那个锦盒的钥匙,我所有的陪嫁目录名册都在里头,如今尽数交付于王爷使用。至于下一任聂家的当家人,王爷可以用我的十二叔父,聂逢春。”
    兰雍将钥匙紧紧握在掌心里,撇开目光,没有说话。
    俏春在一旁哭得泪流满面,聂蓁勉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俏春,以后你便留在王府中吧……若新王妃不嫌弃,你便跟着她,像服侍我一样服侍她,知道么?”
    俏春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含泪憋住,最后咬着唇使劲点了点头:“是,婢子知道了。”
    聂蓁缓缓放下了手:“好了,我累得很,想睡一会儿。”
    兰雍看了俏春一眼:“好好照顾她。”言罢,起身走出了房门外。
    廊外,月光已盛。
    他站在廊下,静立了良久,掌心里紧紧攥着的钥匙仿佛正在发烫,烫得他手心灼热。
    前院里还有以裴立为代表的许多人在候着,见到兰雍终于出来时,所有人都凝住目光,竖起了耳朵。
    他伫立于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备车,去衡阳王府。”
    ***
    是夜,长乐王府的车驾在火光和侍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衡阳王府门前停下。
    衡阳王府的大管事连忙急急迎了出来,冲着刚下马车的兰雍便是一行礼:“小的参见长乐王爷。”
    兰雍站定,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淡淡问道:“你们王妃和无忧郡主可还好?”
    大管事一怔,心想莫非匆匆赶回来便急着今夜来回访探病了?但也不敢迟疑,立刻便笑着道:“劳长乐王爷挂心,王妃和郡主所幸只是受了皮外伤,大夫说将养些时日便好了。”又连忙让道,“王爷请进。”
    兰雍听不出意味地轻轻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举步走入了衡阳王府大门。
    听说长乐王来了府中的消息,衡阳王兰逸很快便来到了前厅,一见到兰雍,他便掩饰不住急切地问道:“她……弟妹的伤怎么样了?”或许是觉得不妥,然后又补道,“你才刚回来,不用在府中看顾着她么?有什么事明日在宫中见了面再说也是一样。”
    兰雍看着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有些事不方便在宫里说。二哥,不如借一步说话?”
    兰逸一怔,旋即点头,转身要领他往书房走。
    然而走到半路,兰雍却自己一拐方向,一边走一边似随意道:“那边是演武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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