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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过去了大半年,即便身处南方,饥荒灾难给人带来的危机与枯败尚未过去,阿箬所住的这一方小屋却变得多彩多姿,从那条已经郁郁葱葱的杉树小道便能看出,寒熄在尽力地讨好她了。
    原本讨好这个词,不该用在他对她的。
    阿箬抿嘴,瞌睡全无,她下了台阶朝寒熄走去,站在方亭外望向此刻已经坐在亭内赏花的寒熄,没忍住开口:“你先前说,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寒熄回眸,见到阿箬一笑:“怎么不去休息?”
    “睡不着。”阿箬回答了他,又道:“你为何要来找我?”
    “因为想找你。”寒熄道。
    “你不该来找我的,你在复苏沧州大地后就应该回到神明界去。”阿箬说出这话时,心里憋闷得难受,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不知道我会给你带来厄运,只要与我碰面你一定会遇见麻烦的……”
    “看来你知道我许多事情。”寒熄也不再意外了,他的心口有阿箬的一息,阿箬的身体里有他的心脏,她知道他下凡来是为了复苏沧州大地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但至于她说的厄运,麻烦……寒熄倒没觉得。
    可他想起了一句话,想起了他在离开神明界,步入虚空之地时,神明界的长者对他那番叮嘱。他说凡人都是自私自利的,虚伪善变,善恶一念之间,以长者的话来说,寒熄的确不该接触任何凡人。
    入凡间后,寒熄的确看到了许多凡人可怕的一面。
    他们会吃掉自己的同类,会为了一点利益便迫害至亲之人,还有重遇阿箬的那晚,两百余人不信何时雨的话,蛮人来后又卑躬屈膝地求饶,最后被吓得四处逃散,连亲人也不要了。
    这些人,的确应证了长者的嘱咐,可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比方说眼前的少女,那双乖巧明亮的鹿眼里倒映出他倚栏的模样,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不安。她既不会惧怕他,也不会讨好他,更没有恭维一说,她好像就是全心全意地……在意着他。
    “阿箬,现在的屋子,你还喜欢吗?”寒熄没回答阿箬前面的问题,反倒问了她一句。
    阿箬点头,这里的住处已经被寒熄装饰得不能再好。
    寒熄又问她:“那你现在,可以让我碰一碰你的心吗?”
    阿箬怔了怔,她不明白,长在她身体里的这颗心本就是寒熄的,他想要大可以拿回去,又为何非要经过她的同意?但这本就是寒熄的心,他想碰就能碰,阿箬也没有其他理由拒绝。
    “你不是想知道,我说喜欢你是何用意吗?”寒熄慢慢走向阿箬,他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脸,轻声道:“我也想知道,我既然如此喜欢你,又为何从未对你说过。”
    他想知道他与阿箬经历过什么。
    也想知道自己为何在复苏大地之后会因为一丝疑惑与不甘留在人间寻觅一个箬字。
    他更想知道,自己到底喜欢阿箬到什么程度,会偷偷拿走她的一样物品,化作存于他心海中的一念一息。
    寒熄的手指很修长白皙,早在许多年前阿箬便觉得他的手长得好看,指尖薄粉,如白玉如凝脂。那样的手轻轻地贴上了她的心口,温度很快便透过了衣襟传到了她的皮肤,像是一团温柔的火焰将她的前胸包裹,那簇火焰,最终还是烧上了心间。
    阿箬身体里的两颗心离得很近,血脉相连,贴着彼此,几乎要融为一体,一颗是她自己的,一颗原本属于寒熄。
    她不知道神明的心脏只要是对方主动给予的,便是谁也不能从她这里夺走,所以才会在过去无数次将这颗心于胸腔挖出如白用功,哪怕时间倒流回他们从未相遇的那一年,这颗心也还是存在于她的身体里。
    阿箬闭上眼不敢去看,她的心跳很快,浑身如泡在一汪温水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她的四肢,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阿箬以为会很疼,因为她感觉得到寒熄说的碰一碰她的心,与以往触碰不同。以前寒熄碰她的心,只是隔着她的骨肉去感受心跳,这次却是连他的神力都钻入了她的皮肤内,穿过她的骨缝,直达心脏。
    那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可阿箬迟迟未等来预料中的疼,那一股神力化作细密的网,丝丝缕缕的线包裹住了阿箬的心脏,很紧,令人生畏,又无法躲避。
    阿箬微微张开嘴,想要大口喘息,再这么下去,便是不疼她也有些受不住了。
    寒熄的声音在她用嘴呼出第一口气时响起,他道:“别怕,阿箬,我不会伤害你。”
    阿箬知道,她当然相信寒熄不会伤害她,她只是忍不住恐惧的感觉,忍不住无法呼吸的憋闷感,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抽离出去了。阿箬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去看,只能看见满目金光似流萤飞过,强撑到最后,大脑一片混沌。
    阿箬浑身一软,不受重负地瘫倒下去,她还未摔在地上便被寒熄双手接住,搂入怀中。
    寒熄看向怀中的少女,她的脸色有些白,除去方才被他窥心之外,还有连日来的疲惫。寒熄将阿箬轻巧抱起,步入她的屋中,把人放在床上后又给她盖上了被子,掖被角时寒熄的手略顿,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这种举动,也好似做过无数遍。
    回忆再现,在一个个寻常的客栈里,在每一个深夜中,他都能看见这张脸在夜色下沉睡。她不睡在床上,而是软塌上,蜷缩成一团,可怜的小小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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