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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页

    她应知道他来了,但她不想看见他。
    陆恒只停顿一瞬,还是开口哄她,“别怕。”
    他的手微微拉开,衣衫轻散时,他闭上了眼睛,在他心里,她身上的每一处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必要看着她,让她害怕,他不想吓到她。
    手巾一点点为她擦拭,他连她什么时候睁开眼看着他都不知道。
    她凝视着他,目光在他的眉眼流连,她没有挣扎,任他动作。
    他擦到她的两只手,那两只手从前白净温绵,如今手心却长了一层茧,他不知道她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可当真摸到这双手,他终究生出了不忍,只愣了一小会儿,方觉得这样握着她的手不妥,他匆匆松开她的手,擦完身便摸索着给她穿好干净衣裳,再放她回床。
    一刻也不停的出了屋,再不见进来。
    桌上的油灯噼啪着扑的一灭,余晚媱才终于张开眼,这屋里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见他了。
    她才翻了个身,用他给她新换的衣袖遮住脸。
    这雨下了大半宿,近四更才慢慢停了,院里积了不少水,鸡窝里的鸡不安的叽叽叫着,菜园里的菜也被雨水打蔫了,余晚媱养的那条大狗怕陆恒,又不甘的叫唤着,陆恒阴恻恻的盯着它,他身上威压极重,就是寻常人都会发怵,那狗也夹起尾巴缩在门边不敢乱叫了。
    陆恒目视着院里,他得把这些雨水引走,不然她养的这些东西可能都没法活。
    他找了把锹沿着篱笆边铲出一条细细沟渠通向篱笆外。
    余晚媱躺在床上睡不着,喝过药后,她身上的热消下去了,也有了点力气,她从床上坐起来,头还有些晕,她趿着鞋下地,小步到门前,拉一点缝往外看。
    乡下的夜比京里更静,只能依稀听见虫鸣鸟叫,雨停后甚至还有月亮出来,她藏在门里,望着院里在挖沟的男人,他做不来这种活的,但他埋头铲土,愣是铲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沟,将多余的雨水引出去了。
    他身上可能溅了不少泥土,眼看着过了四更,外头鸡叫起来,他甩着衣袖和下摆,现下不是白天,他脸上什么表情看不出,但在余晚媱的记忆里,他可能面上还有嫌弃。
    陆恒挖好了沟渠,一身汗并着泥巴,这对于他来说已是件极让他难以忍受的事情,他卷起袖子往井边走,打了水稍作清洗,才想起灶房内还有粥,要让她吃下去。
    他往屋前走。
    余晚媱突的将门栓住,爬上床躺下,密切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他没进来,站在门前只伸手推了一下,就发觉门从里面栓了,是她关的。
    他在门前站了会儿,自己找台阶下,她本来就不想见到他,现在他闯进她的小院,她当然会生气,可他不进来就发现不到她生病了,他没有做错。
    他转过眼看着那扇坏窗户,等回头趁她不在家,再叫两个人把她的窗户修好。
    他从灶房摸了些灰出来,撕下一片衣袖,在上面叮嘱她早起记得喝粥,写完塞进门里,心里犹豫她会不会不愿意喝他做的粥。
    可真不愿意他也没办法,她的脾气这样倔。
    他低落了些许,转身越出院子,这一宿没睡,他也困了,岁岁还被他安置在新租的宅子里,他还要回去瞧瞧,这里有侍卫看守,他还是放心的。
    余晚媱的这间小院周遭也有邻居,那位李婶子家就离得近,庄稼人起的早,赶着下地,走出来就见一个黑影子从余晚媱院子里跳出来,看身形便是男人,那篱笆院不矮,一个男人从里面这么轻松跳出来。
    看的恐怖。
    李婶子是个热心肠的人,自从余晚媱和她那位不存在的书生丈夫搬回来,多多少少都帮着忙,乡里人热情,余晚媱又是个本分漂亮的小媳妇,李婶子直爽性格,对她很是照顾,这会儿看她院里进了人,当是贼,吓得放下锄头,忙不迭去敲她家的门。
    屋里余晚媱睡过去了,外面的敲门声也听不见。
    那李婶子更是着急,喊了两声仍不见人出来,当即也顾不得许多,从家里搬来宽杌子,脚踩着爬上泥巴翻墙过去了。
    隐在暗处的侍卫紧紧盯着这院子。
    狗看见李婶子都不叫一声,趴在地上睡觉。
    李婶子跑到屋前,碰碰敲门,“小媱啊!你家里遭贼了!”
    余晚媱再大的瞌睡也被这大嗓门给震没了,她艰难起身,扶着额头来给李婶子开门,这会儿天大亮,门一开就能看到地上的布,她想蹲身捡,李婶子先一步捡起来给她。
    李婶子敲她脸色苍白,连走路都摇晃,便急道,“你这是病了?”
    说着赶紧扶她躺回床上去。
    李婶子还没进来过这间屋,余晚媱对外都说她丈夫喜静,读书人本来就打扰不得,李婶子便甚少往她屋里去,这还是头一遭看清了她屋里情形,竟不见她丈夫,“怎的不见你丈夫?”
    余晚媱看完那布上的字,将布条随手塞枕头下,低垂着眼静默须臾,正在思考要怎么回答她。
    李婶子端量着她,这丫头是十里八乡都找不出来的出挑,从前她小的时候,就比别家孩子漂亮,原先还皮,没成想长大了竟秀气安静成这样,若不是他们家搬走了,这丫头是真不愁嫁,如今她说自己嫁了个书生,可又见不着人影,就连她生病,也没见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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