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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落嘉忍不住抬头,看着傅司年神经质般絮絮叨叨的样子。
    他毫无所觉,耷拉着眉眼,继续说:工作的事情也不用担心,我给你找了最好的医生,一定没问题的。
    许落嘉伸手,戳了一下傅司年的胳膊,却察觉到他浑身冰凉,简直不像活人有的温度。
    落嘉的眉头皱起来,随手拿过床头上的便签本和圆珠笔,在纸上写着:你是不是很冷?
    然后把本子递给傅司年。
    傅司年看见纸上的字,摇摇头,说:没。
    落嘉写:那你怎么这么冰,病了吗?外面全部都是医生,你找个医生看看呢。
    傅司年条件反射般抬起头,一脸警觉地说:我没病。片刻后,他再次说,我没有生病的。有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我就会这样,从小时候开始。
    从六岁那年,他被母亲按进水里那一年开始,焦虑的时候,浑身冰凉,像是泡在沉在冰水里一样,要不就是彻底地沉默,要不就是反常地多话。
    他已经极力克制,可是医院的环境仍然让他的情绪泄露出来。
    傅司年对控制和支配有着绝对的依赖和信仰,习惯于掌握一切事物。
    然而他内心深处坚信着,进了医院,躺在那张白色的病床上,很多事情就不受控制。爷爷便是如此离开。
    他再次问落嘉:真的不要我陪你进手术室吗?
    许落嘉摇摇头,在纸上写着:我上次也是一个人进去的。
    他并不愿意再与傅司年相欠,还有,傅司年以家属的身份站在手术里实在是太奇怪了。
    傅司年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始终萦绕着不安,他动了一下肩膀,最后同意了:好吧。你睡觉吧,我一直在这里。
    然后起身,帮落嘉把病床放倒,抽出他多余的枕头放到病床下的机关里。
    许落嘉其实想问:他为什么会对医院声带息肉术前术后的流程和机关这么熟悉。
    然而片刻过后,他敛下心神,想到爷爷,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爷爷生病很久了,傅司年在医院照顾,也许医院这一套都大同小异的吧。
    于是就没问出口,躺下,双手盖在腹上,闭上眼睛睡觉。
    傅司年始终没走,坐在病房边的沙发上,一直陪着许落嘉,拿着平板处理工作,偶尔抬头看一眼睡觉的许落嘉。
    房间里十分安静,一时间只有时针转动的声音。
    *
    下午三点钟左右,最后一次进行术前谈话,然后落嘉被接去手术等候区,再然后是进手术室,上吊瓶开始打麻醉。
    落嘉凝视着透明的药液顺着软管,慢慢地渗进身体里面。
    他的意识越来越昏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最后好像看见了傅司年,以及手术台顶部那盏白色的,耀眼的灯光。
    最后,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医生的手法干净利落,其实手术只进行了半个小时左右,落嘉就完成了手术,被推倒麻醉室,醒麻醉。
    傅司年的嘴唇一直抿得很紧,眼神中好像带着紧张和无措,轻轻用手指戳戳落嘉的手背,他没反应。
    再戳戳,还是没反应。
    傅司年半蹲在病床边,脑袋枕在落嘉的手边,静静地呼吸,静静地等候落嘉的麻醉过去。像那个在火车站等主人回家的狗。
    不知道过了多久,落嘉的手指尖像触电一般瑟缩了一下,傅司年蹭地一下抬起脑袋,紧张地看着他。
    醒了?傅司年小声问。
    落嘉艰难地喘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想抬起手摸摸喉咙,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傅司年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没事的,没事的,手术做得很顺利,只要术后好好照顾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片刻后,又小声地说话,语气里带着一点罕见的撒娇:你吓死我了。
    许落嘉其实还迷迷糊糊的,傅司年说什么他其实也听不太见,只是胡乱地点点头,接着又闭上眼睛,睡过去。
    再过了半个小时以后,落嘉被推回病房,他的麻醉也彻底醒过来了。
    他这次可以抬手,摸摸自己的喉咙间,没摸到什么伤口,有点迷惑地皱皱眉。
    傅司年说:这是微创手术,没有伤口是正常的,你上一次的手术才是出现了一点问题。没事了,饿不饿。
    说着,傅司年从旁边拎出食盒,说:我订了牛奶,面条,燕麦,粥,你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就吃,不用怕浪费,剩下的我都会吃光。
    落嘉迷茫了一会,从旁边床头柜拿起便利本和笔,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下:不用你,你走吧。
    怎么刚醒麻醉就惦记着要让他走。
    傅司微微怔愣,有点垂头丧气地看着他,说:不走。我得照顾你。
    落嘉继续写:初姐会给我请护工,你是傅总,快走吧。
    护工哪有我好,你试试,不用写字,看你眼神我就知道你想要什么。
    落嘉摇摇头,执拗地拿起手里的本子,递到傅司年的跟前,戳给他看:快走吧。
    傅司年耷拉着眉眼,瓮声瓮气地说:看到了看到了,你把晚饭吃了,看你吃完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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