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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雪音睁眼,看见女儿的脸。
    朝朝。她开口唤,声哑得很,哭腔浓重。
    娘亲做噩梦了。朝朝也眼泪花花,看不得娘亲哭,张开小小的手臂将她满怀抱着,娘亲不伤心,朝朝在,朝朝保护娘亲,永远陪着娘亲。
    阮雪音只觉被点中了哭穴,无论如何止不住,没有。她摇头,紧紧回抱女儿,是美梦,很美很美的梦。
    娘亲梦见小时候了吗?姨母和舅舅最近画了娘亲小时候,收在世叔那里,朝朝不明因由,却印象深刻。
    是,我女儿怎么这样聪明。就是梦见小时候了,还梦见了,娘亲的娘亲。
    落锦。
    阮雪音呆住,稍退去看朝朝的小脸,你怎么知道?
    在家时我看过那张小像。姨母说叫落锦,是娘亲的娘亲,当晚我就梦见她了。她还同我说话,她认识我。
    怎么乱翻娘亲的东西啊。阮雪音又哭又笑。
    枕头底下发现的。朝朝撅小嘴,不是故意翻找。
    哪会真怪她呢。落锦同你说什么了?
    就是那个话,要我保护娘亲,永远陪着娘亲。
    苏氏梦兆是真的吧。阮雪音忍不住想。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由母亲给女儿,如今到了朝朝。以至于梦不是梦,更像另一场时空里切实发生的事,填补平生憾。
    是因已在极北,已近神光么?她想起临行前竞庭歌的玩笑。
    杯弓蛇影。其实只因睡前和顾星朗聊了太多往事吧,有所思,故成梦。
    带着孩子起身,收拾妥当出去,外间只有阮仲。他一眼看见她脸肿肿,没睡好?
    朝朝要舅舅抱,忙着解释:娘亲梦见落锦了,就是外祖母,高兴哭了。
    阮仲一怔,温柔看她,还好么?
    阮雪音点头,微笑,也梦见那个人了。
    阮仲瞬间懂,又对你冷言冷语了?还是在骂我?戏谑之意甚浓。
    都没有,挺和气的。
    阮仲扑哧,想不出他和气的样子。他略微出神,就不是个和气的人,对夏杳袅母女哪怕千般宠爱,也并不算温柔。
    纪齐过来道饭食已备,随时可用。阮雪音便让他领着朝朝去吃,自己仍同阮仲相对站着。昨晚装醉,可有收获?
    阮仲再怔,摇头笑,你就不能放过我一回?分明可以问他。
    阮雪音心知这话只是打趣,等他继续。
    《易经》中有一卦曰履,兑下乾上。阮仲便继续,就这一句,慕容峋的原话。当然不是说给我的。
    是给顾星朗的。
    原本该能直白些,怎奈我不识趣,他只好隐晦。但话又说回来,若非饮了酒,他未见得会说。
    五哥认为此言何意?
    阮仲想起在蓬溪山顶,篝火之夜,他说过,全不遗憾是假的。但当时整句话的落点在无悔,在与竞庭歌的美满,以至于他从未觉得那前半句重要。
    原来慕容峋说出口的实话,每句都是要付诸行动的无悔,不表示放弃。他昨晚才彻悟。
    我没通读过《易经》。兑下乾上何解?
    阮雪音稍默。此刻劝五哥离开,带朝朝和阿岩先回蓬溪山,还有用么?
    委婉一试罢了,她知他很难同意。
    看来这四字不妙。
    都未必,我说不好。
    朝朝和阿岩的稳妥,我很在意。但若前路有险,我更想在你身边。二十年了,不差这几日;险境,不是没历过。
    谈话间阿岩跑出来,问姨母和舅舅早安,又找朝朝。
    另外三人陆续起,用过饭食,很快出发。上车前顾星朗将阮雪音拉到一旁,怎么了?眼肿得核桃似的。
    没事。解释不清,也很无谓。
    顾星朗便拥她入怀,就那么安静待着。
    该出发了。
    抱一小会儿。
    他是为安慰她,尽管并不知她为何哭。让孩子看见不好。
    爹娘抱抱有什么不好的。
    总共没几个时辰天亮,赶路当然要紧,所以顾星朗的一小会儿是真不到盏茶功夫。
    队伍继续北行,黄昏又临时停下。红日在林间,雪地是紫色,竞庭歌掀帘,看见了那座熟悉的巨大石堡,库拉的家。
    石堡前站了个人,认识,但不是库拉。
    第九百五十九章 泉边对
    竞庭歌总觉上官宴的模样与记忆中不同。
    少了风流倜傥,多了禹禹深沉。
    像他的父亲。
    上官朔活着时她常有往来,相当熟悉,不会看错。
    以至于所有人都下马下车了,她还维持着掀帘之姿在看,而上官宴,从头到尾没有看过来。
    他看着正前方,每个人走近都道一声好久不见,包括阮仲。
    阮雪音方想起昔年在白国时他大半程陪伴,曾说过认识阮仲,还喝过酒,只是那时的对方并不知他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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