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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少年似乎有些错愕,怔了许久,皇帝看着他的模样,怒火中烧,猛地掐住他莹白的脖颈,往白布上撞,皇帝死死盯着他:“你当真认得他。”
    “好。”
    “好得很。”
    皇帝气急反笑。
    江鹤声猝不及防,被扯了个踉跄,手腕撞上桌角,小少年闷哼一声,金丝发带乍然散落,长发松松散散披下来,遮住那双瑰丽的漂亮眸子,他双手撑着白布边缘,指尖微微泛白。
    他哑了半晌,压下喉中的腥甜:“儿臣认得他。”
    “儿臣并无谋逆之心,父皇明鉴。”
    江鹤声语气温和,照例是矝雅端方的模样。
    “太子殿下。”
    御书房里,久未出声的朝臣往前走了两步,对着江鹤声施了一礼,笑道:“殿下不必挣扎了,您可知他看守的高楼里藏了什么?”
    江鹤声静默。
    那人道:“藏了带毒的箭矢,先前刺客行刺时,用的便是那个。您指使刺客行刺,又收买这太监帮刺客藏身。若非他昨夜拼命阻挠玄甲卫办差,后又坠于高楼,惊动了楼里藏身的刺客,刺客压根儿逃不出去。”
    “荒唐。”
    江鹤声轻讽一笑。
    那朝臣似乎料定他不认,又向皇帝呈上一纸文书:“陛下,这是方才玄甲卫在东宫发现的物证,是殿下与前朝废太子旧党互通的文书。”
    小少年猛地抬头,长发散落,他看着文书,怔了一会儿,文书上赫然是自己的字迹,他有些茫然,半晌,讽笑出声:“胡言乱语。”
    文书劈头盖脸砸上来,江鹤声眨了眨眼睛,恍恍惚惚间,他听见皇帝咬牙切齿的声音。
    “好一个太子,好一个正统。”
    皇帝拂袖:“拖下去,囚文绮台。”
    *
    文绮台前,火光燎燎。
    炭盆里的纸钱烧得焦黑,劈里啪啦往外溅出火星子,灰白的碎屑自火光中升腾而起,又慢慢飘落而下,像一场无声的大雪。
    江鹤声穿着素白襕衫,站在炭盆前,清瘦莹白的手指拈着一沓纸钱,慢慢往炭盆里放。
    暖红的火光衬得小少年的脸色愈发苍白,那双眸子映着烧得旺盛的火焰,瑰丽又漂亮,像是自缥缈仙山流出的亘古传说。
    “太子殿下在悼念何人?”
    带笑的声音响起来,林岱岫闲闲散散走近,踏着遍地的青枫,“沙沙啦啦”的声音响起来,轻轻的,像松涛卷浪一般。
    他看着炭盆里的余烬,又笑:“昨日夜里的小太监吗。”
    江鹤声轻轻嗯了一声:“孤先前见过他。”
    *
    江鹤声见到那个小太监时,京师的雪还没有停。
    宫内簌簌落了一层白。
    宫外新贡的花草送进了内侍省,太子殿下正好闲来无事,亲自去给那只娇贵的小奶猫儿拿了几枝新鲜的山茶。
    江鹤声撑着伞,走在漫天的大雪里,无意间,看见假山间拥簇在一起的身影,有些好奇,停下脚步。
    簌簌的风雪里,小太监穿着蓝灰色衣裳,低头轻轻吻上那宫女的唇,阖着眼,虔诚得像对待天上的月亮。
    江鹤声在那儿站了会儿:“你们在做什么。”
    清清雅雅的声音落在雪地上,两人乍然分开,有些惊慌失措,那小太监挡在宫女面前,看见江鹤声,忙拉着她跪下:“奴见过太子殿下。”
    江鹤声叫他们起来,轻轻唔了一声,问那个小太监:“你为何要对她做这等事。”
    小太监答:“因为她是奴的心上人。”
    太子殿下又问:“什么是心上人。”
    “……”
    小太监沉默了一会儿。
    “每每瞧见便欢喜,一日见不着她,就想得不得了,这就是心上人。”小太监开口,声音低低的,补充道,“奴见识浅,不曾读过什么书,殿下不必在意奴的话……”
    “原来如此。”
    江鹤声望着簌簌的雪,轻轻颔首:“受教了。”
    小少年听着他的话,想了良久,半晌,才温声笑,轻弯眉眼,喃喃道:“原来阿桥是孤的心上人。”
    太子殿下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同东宫里那只软绵绵的小甜糕之间多了一丝隐秘牵连,很满意,看着那两个人,温温柔柔问:“孤明白了,你们想要什么封赏。”
    小太监显然没预料到这等好事,叩首谢太子恩泽,他脸有些红,语气羞赧:“奴想去西水楼守门。”
    太子有些好奇,又问:“为何。”
    “西水楼的俸禄高一些,奴想趁着丹玉还在宫里,多为她攒些银子,日后置宅用,而且……”小太监说得很快,似乎已经想过许多遍了,他说着,顿住,声音轻下去,“从西水楼往东看,就是披霞殿,丹玉在披霞殿当差。”
    江鹤声看着他,倏尔轻笑,颔首:“善。”
    簌簌的雪粒子飘落到肩上,江鹤声想了想,他记起,京师的宅院似乎十分贵重。于是,小少年分出一枝山茶花,又取出一块岫玉,递给那小太监,温声道:“愿君早日得偿所愿。”
    *
    文绮台地处荒僻,周遭是稠密的青枫林。
    遍地清辉。
    江鹤声坐在地上,倚着参天的青枫古树,挑拣着把那时的事说给林岱岫听。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染上些茫然,“孤害死了他,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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