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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的时候,齐昭南还是来了。那时正是午后,秋阳炽烈,齐昭南一走进来,便觉得有些闷,抬手便将屋里仅存的那扇窗支开,凉风透了起来。
    他抬眼打量了下这房间,陆令晚如今还是朝廷的诰命夫人,宫正司不敢过于苛待,因此屋内陈设简单,有些常用的物件也都是有的,比起牢房要干净整洁不少。只是比起正常的屋舍,这里却又过于简单寒酸了。
    齐昭南走进来的时候,陆令晚正拿着笔墨,在素纸上随意描着一株兰花。她只是拿这些来打发在这里的时光,听见门口有动静,抬头,见是齐昭南,并没有多少吃惊,只是搁下了笔,纸上的兰花残缺着。
    秋风灌起来,迎面吹在她脸上。
    陆令晚本能的觉得喉咙刺痒,咳了起来,她想压下来,但是压不住,于是胸腔震动,整个肩膀咳得都有些发颤。散乱的发散下来,风吹得几分凌乱,人显出几分单薄伶仃来。
    齐昭南看不得这个,他本想走过去,叫她把这口气儿顺了,却生生止在了那里,他刚刚支起来的窗,又啪嗒一声合上了。
    他沉默着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等着她慢慢平复下来。
    咳嗽声渐渐的低了下来,最后慢慢地止了。她再抬起脸时,眼角发红,星星点点的泪花沁出眼角。齐昭南多希望那些泪花是她在悔,然而他清晰的知道那些只是因为咳嗽而已。
    她的声音还带哑,偏过头从这里往窗外看,隐隐约约有飞檐上金锁子晃荡的影子。
    她说:
    “齐昭南,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她这样要强的人是很难得的自怜。
    齐昭南深吸了一口气,想压下那涌动的暗火。养了两个月,身上JSG的伤早就养好了,却好像此事又隐隐疼在里面,他尽力冷厉着声音,怕她看出自己的心软:
    “这个取决于你。阿晚,你还有回头路。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私放印子钱一事,经查明侯府有刁奴作祟,你因一时失察的缘故,羞愧难当,自请下堂,日后你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日子久了,不会有人记得这段过往,也不会有人记得陆令晚这个名字。至于第二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陆令晚的答案却已经出来了。她闭上眼笑:
    “我选第二个。”
    她斩钉截铁的果断,没有丝毫的犹疑。
    齐昭南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因被她的反骨惹了多次,并没有愤怒,只平静地将第二个选择与她完完整整地讲出来:
    “第二个么,宫正司会给你一个我想要的罪名,你依旧是被休弃,声名狼藉。陆家不会救你,侯府依不会荫庇你。独木难支,逐水飘零,就也只能任由我予取予求。”
    齐昭南觉得但凡以她的聪慧,该知道如何选。
    陆令晚已经答过他一次,不想答他第二次。
    她只问他:
    “你是什么时候将石青收为己用的?又用的什么手段让她背叛我?”
    “她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你。”
    齐昭南答得很干脆,陆令晚听明白了。从没有背叛过,那么便是石青一开始就是他的人。
    他和陆家是对头,一开始就安排几个细作进来……或是因着别的,她也没有心思去细想。
    “时间还久,阿晚,你好好想想。”
    他的语气像是个语重心长的长者。
    门开了又合上,齐昭南走了出去。然而皇帝朱承梓却推开了两间屋舍的暗门走了进来,陆令晚忙安静俯跪行礼,他来此地定是掩人耳目的,她不敢称陛下。
    “起吧。”
    陆令晚站起了身,大约是因着起得有些急了,或是这几日在屋里憋的太久,脚上一个踉跄,一晃神,手腕却被人扶住。
    她抬眼,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缩了缩腕子。
    朱承梓察觉出她的抗拒,将手背到身后,语气很轻:
    “他唯有一句说的对,你是可以回头的。”
    他也知这是句不合时宜的话,还是说了出来。
    “他此次一个诬陷嫡母的名头逃不了,等这次事了,执念断了,便放下吧。”
    陆令晚交给他的那本账册,他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如今只需要等待时机。他有了几分把握,便不想,也不愿意看到她一个女子为这场党争献祭。
    明明那年初见,她还是那么鲜妍的一个人。
    他不想看到这朵花凋谢,褪色,枯萎,败落,化为尘泥。
    “不,我要做那个亲手拉他入深渊的那个人。”
    她仰起头,目光灼灼,仿佛方才那自伤自怜,只是一场假象。
    第35章
    留宿
    夜里天黑下来, 此时落了一场秋雨,雨点细密,滴滴嗒嗒地敲在宫墙上的琉璃瓦上,又或是铜制的大缸内, 有些喧闹。风带着雨丝往窗纸里鼓, 雨丝的潮意带着深秋的寒凉涌进来,惹人身上一阵冷腻。
    陆令晚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睁眼望着黑暗里虚无的一点, 望得出了神。
    她有些睡不着,她想起往年里每当这样的秋雨夜, 娘总会将身边的嬷嬷打发过来,或是亲自过来一趟, 瞧瞧窗户有没有关紧。
    好像她永远只是那个容易贪凉的小姑娘,长不大似的。
    可如今她的娘走了, 再无人在秋雨夜里来看一眼她的窗户。
    她将深沉的脸庞埋进锦被里, 隐忍着不肯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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