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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薇以为路执涯要送她回家,他抱小孩似的把她抱下楼放进车里。席薇躺到在后座位,脚底车门关上,许久都没有听到车子发动声,她爬起来看,路执涯握紧方向盘的手用力得骨节发白,点着屏幕输目的地的手在抖。
    她想起来,他坐副驾会晕车,是因为妹妹死在那个位置上,他心理有愧疚有阴影,再坐进驾驶座,他会想起那些惨痛,所以他颤抖害怕,怕那种事情又会在他身上发生。
    路执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过车,他现在还记得自己刚拿到驾驶证跟妹妹在路边小摊吃面庆祝的平静,但幸福画面一转,是玻璃破碎天旋地转,车子侧翻在人行道,妹妹挂在副驾血滴落在他身上的血腥画面。
    “路执涯……”
    席薇虚弱的喊了他一声,他没听到,紧绷着神经目视前方,车子好不容易动起来,席薇从后面爬到前面,让他不禁吓一跳,急踩刹车停下。
    “席薇,好好坐着。”他低声蕴着怒气。
    “我不要坐后面。”她先不高兴,不顾他的阻拦,膝盖压着扶手箱爬到副驾驶座,坐好了,扭头看他:“我就要坐这里!”
    路执涯又气又奈何,她脸色苍白虚弱,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喜怒哀乐都在那里摆着,还不有不让人反驳一句的霸道。憋了长长一口气,路执涯面色沉沉给她扣上安全带。
    有阴影在害怕的人是他自己,又不是她,他该高兴她没有这种经历,他不该因为她不理解不让路他内心的阴影而对她生气,这是强加于人的伤害。
    “乖乖坐好,别乱动。”最终妥协,路执涯心无二用的专注于开车。
    停车场照明忽明忽暗,肚子的疼一阵一阵的退下又涌现。席薇感觉他在停车场转了一个世纪才走出去,她攥紧安全带,难受的把腿缩到座椅上,心情烦躁难受的想发脾气,但因为知道他经历他心理阴影,她忍着。
    十字路口红灯,和前面车辆保持安全距离稳稳停下,路执涯莫名松了松,手心出汗放在膝盖擦了擦。
    他目光紧盯着前方,跟着红灯倒数时间,跳跃的红色数字和路两边多彩的霓虹让他感到恍惚。尽管他知道现在不可能会有一辆车从前面冲过来,但他仍然不敢松懈的顾盼左右。
    “路执涯。”
    压抑痛苦的细微呼喊让他惊神,看向身边的人,她拧着眉,眼眸雾水,下一秒就可能哭出来。他不禁心一紧:“怎么了?更痛了吗?”
    “嗯。”席薇捂着肚子的手伸向他,他握住了:“路执涯,你妹妹是不是和你一样好看?”
    “嗯……。”不太理解她为什么突然问起,握紧的小手很凉,他裹紧也暖不了的错觉。
    “比我好看吗?”
    “……你们是不一样的。”红灯还有半分钟,路执涯双手捂着她的手,以为她生理期脾气暴躁要无理取闹,问一些类似于“和你妈掉水里先救谁”的考验题。
    他已经做好回答挨骂的准备,可她只是眨了眨眼,说:“路执涯,我想安慰你的。”
    “嗯?”
    席薇扁嘴委屈:“知道你因为车祸有创伤,我想安慰你的,但是我现在好难受,没有心情安慰你……先欠着,下次我再安慰你……”
    眼泪快掉出眼眶,感觉是他把她欺负了,如果不答应她,就是一种罪过。不过欠安慰这种事情路执涯第一次听到,觉得好笑,开车的紧张恐惧也因为她而没那么沉重。
    “嗯,先欠着。”
    席薇倏地把手抽回来:“那你快点开车!开快点!你看外面推推车的老太太都比你走得快!我要痛死了还没到呢!”
    一个推着儿童车的老太太缓缓的,从他们不远的人行道上路过。
    “我们在等红绿灯,没动。”路执涯叹气,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是骗人的,吼他吼得中气很足。
    “我不管我不管!哼!再开得那么慢,我就下车自己打车回家。”她声调急转直下,又变得哀哀凄凄的:“路执涯~我好痛~我难受~我想回家,我想要我妈妈~”
    路执涯已经开始习惯她翻来覆去的情绪变化,柔声安慰:“会没事的,别怕,只是单纯的着凉,到医院检查就知道了。”
    “嗯~”席薇乖乖的缩在座位上,捂着自己肚子,碎碎念的委屈巴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疼,我都没有乱吃东西。小时候妈妈不准我去吃肯德基,初中的时候好奇跟黄小鸟他们去偷吃路边摊,回家拉肚子刚巧来生理期都没有疼。”
    两边的夜景在快速后腿,路执涯车速快了不少,耳边她的碎碎念夺去他一半注意力,另一半放在开车上,那些让人不安恐惧的记忆不再钻进他脑海。
    他搭腔:“所以,下次不要再穿那么短的裙子,再着凉感冒。”
    她不开心了:“你在管我穿短裙吗?不准我穿得暴露吗?我不喜欢你这样管我。”
    他开着车,边解释:“嗯,天冷的时候还是要管管的,你不喜欢也要管,我煮的去寒姜汤哄了那么久你也没喝一口。”
    “你还记仇!”席薇蜷缩的双腿转到另一边,背着他,赌气的不想理他。
    抵达医院,路执涯下车绕到副驾前,席薇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肚子的疼痛也让她没心思和他长闹。等他开车车门弯腰,她搂住他脖子,整个人被他托抱起来。
    她趴在他肩颈,安静乖巧,从进医院到医生诊室,她都闭着眼睛,快要迷糊过去时,路执涯说:“我女朋友肚子剧痛,在生理期,但她以前没痛经过,这是第一次。”
    紧接着,席薇感觉重心不稳,他扶着她后背,把她放检查床上。
    医生是个黑发夹白的女医生,瘦瘦的,笑起来很和蔼,摘下席薇口罩帽子看了看她脸色眼瞳,手按压着她肚子检查,一边问些基本情况。
    “最近休息怎么样?有没有熬夜?工作压力大吗?”
    席薇摇着脑袋:“没有,都没有,我休息很好,没有经常熬夜。”
    “有在服用什么药吗?或者不久前服用过什么药吗?”
    席薇摇头,脑海闪过什么,她豁然想起来:“我之前吃过紧急避孕药,是标记类的,大概一个月前吧。”
    医生点点头,瞥向一边高大的路执涯,也没说什么,就开了些检查的单子,作为医生,还是提醒标记类的避孕药损害比较大,夫妻生活还是戴套更好。
    路执涯也不知道在听没在听,戴着口罩帽子站那里垂着眼,很酷很帅,是个渣男的样子,医生看席薇长得也漂亮,按理说应该可以找到其他很帅的男生的呀。
    “对不起。”扶着她去检查,席薇纤细的手臂在他手中握得发疼:“我以后绝不会那样做了。”
    医生虽然没有明说,不过话里字间已经暗示,让她痛苦的罪魁祸首是他。
    席薇脸色很不好,各项检查结束到输液室吊输液她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让路执涯内心更慌乱懊悔。
    给她扎针的护士觉得路执涯眼熟,频频偷瞄着路执涯,叁心二意导致针头扎得太深,席薇刺疼得吸了口气,本就对路执涯有怨念,现在更是满肚子火。
    “小心点。”路执涯心疼提醒。
    护士道歉,小心认真给席薇扎好针,调好滴液速率,离开前不忘确认的多看两眼路执涯。
    “路执涯,都怪你。”
    “是,都怪我,我的错。”
    她左手背上输着液,右手臂贴着抽血后止压的棉签,白皙的皮肤上还残留着压脉带的绑痕,路执涯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
    他真的很怕她一直对他冷着脸,她不闹不作时那么聪明和冷漠,他真的怕她一冷静一思量,就把犯错的他踢开了。
    “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输液室里有人在偷抽烟,席薇去走廊坐着,发现人来人往更糟糕,不远处的儿科输液室传来的哭声吵闹,她头疼,烦躁的捂着肚子,一点也不想花费体力生气。
    “你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她第一次挂着吊瓶坐在医院走廊,从小家庭医生服务到家的条件,让她觉得这里嘈杂混乱。人生百态,她又不是体验官。
    被标记的人在她面前心理上会有种臣服,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伤害,被标记的人多半愧疚不安,自责后悔,直到她痊愈直到她原谅。
    路执涯没得到她的原谅,像夏天的蝉惊扰的收声,想说话却又怕她更生气,所以听话的闭上了嘴,却又不能什么都不做,于是将虚弱的她抱入怀里。
    她该握起拳头往他胸口砸两拳,可窝在他怀里很暖很安全。跟被惹毛被主人抱起来的小猫,她哼唧唧没多久就安静下来,靠着他胸膛,听着他沉稳心跳,疲倦袭来。
    “我错了,别和我冷战,这样很吓人。”他低头,下巴轻抵在她头顶,慢蹭着,低低哀哀的嗓音,在嘈杂的儿童哭声很突兀,有那么一刻席薇感觉全世界都是他的背景。
    “哼~你活该!”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没多生气,就是痛经太难受,现在输液药效上来,疼痛缓解,她烦躁与怒火消下去了些。
    席薇在他衣服口袋找到自己手机,除了几个朋友未读的消息,出乎意料的骆允熙给她发了大段消息,大意就是:很欣赏你,女生要有自己的事业,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签约,签约之后会给你很好的资源。
    今天的饭桌上骆允熙对路执涯没有表露过多的情感,也许她以前喜欢过路执涯,但席薇看得出来,骆允熙是利益心大于恋爱心的那种人。
    手机蓦地摆到他眼前,路执涯看了眼屏幕,她说:“对她说,我累了睡了,别打扰我。”
    路执涯拿过她手机,指尖点着键盘字还没打出来,席薇不满的晃着双脚:“是要你说,不是要你打字!”
    路执涯抓住她输着液还乱动的手放平,长按说话,松开发送:“抱歉,她对你的签约没兴趣,还有,她很累已经睡了,请你不要打扰。”
    席薇拿回手机,心里有些莫名开心和得意,往后靠了靠,仰望着和他眼睛对上,无波无澜的平静,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的淡漠。很满意他现在的反应,席薇软软的贴回他胸口,又想起来他是个公众人物。
    “路执涯,会不会有人偷拍呀?明天热搜就是我们怎么办?”
    路执涯眉毛微挑,任她“察言观色”的考查完,等她满意的倒回自己胸膛闷闷的担忧,他看了眼吊瓶,水平线还没过半:“上就上,你怕?”
    “怕呀。”她承认:“突然多很多情敌出来打我骂我,是很可怕的。就之前那个流量小生被拍到和女生暧昧,听说被人肉得可惨了。”
    “我不会让你受伤害的。”语气坚定郑重:“如果被拍到曝光,我们就坦诚公……”
    席薇冷嗤,打断他后面的话:“谁说你没有让我受伤害?”她摸着自己的小腹,愤愤不平:“我痛经不就是因为你吗?哼,我还没原谅你呢!”
    路执涯大手覆在她放在小腹的手背上,他像在道歉忏悔,又像在挽留自恼:“薇薇,我那时候发情是个没思想的禽兽,没控制那样对你,让你不得不吃避孕药,你生气不原谅也是合理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你别什么话也不对我说,好不好?”
    他低声下气,席薇就喜欢他对她低声下气,小狗就该对着主人摇尾巴,要不她咬他标记他,就不是一件好玩有意思的事了。
    “好吧,我不会不和你说话,但是我没说原谅你,除非……”尾音拉长,她暂时想不到他做什么可以换得她的原谅。
    “除非什么?”路执涯着急。
    “还没想到,等我想到再说。”
    她给石良发消息来接她,路执涯看着,将她手指捂住。席薇抬眼,他说:“你觉得我不可以把你照顾好吗?”
    席薇把他手推开,将消息发送出去:“和这有什么关系呀?我是想回家。”
    她是个恋家的乖女孩呀。
    路执涯抿嘴不言,晦暗不明,低眸深沉的望着只管自己开心快乐的大小姐,心里有点堵塞的难受,她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休憩。
    路执涯发觉现在的自己情绪太低落,太过于在意席薇对他的感受评价,他转移着注意力去想除她以外的事情,但思绪来来回回都是她,他注视着她闭眼的长睫毛,悲观的想,自己猴年马月才能和她结婚生孩子呢?她什么时候才能喜欢上自己呢?
    调查显示,在生老病死前,超过八成的被标记者直言自己更希望先比标记者去世。这是因为被标记者对标记者有着非常深的情感和心理依赖,一旦对方离开、被对方抛弃,被标记者往往难以接受自己一人生活的状态,大部分人无法走出灰暗的割裂期,致郁产生自杀念头的男人不再少数。
    路执涯怕被她抛弃,怕以后孤独一人,怕明明生活毫无生气还得上台表演微笑,所以,他在努力让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对自己友善点。
    走廊人来往渐渐变少,席薇睡得安心,路执涯手一直放在她肚子上不曾离开。
    对面长椅来了对母女,发烧的小女孩额头贴着退烧贴,左手绑着固定板扎着针,被妈妈抱在怀里,一双黑乎乎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们,惊奇的对妈妈说:“妈妈,那个人抱的小孩子好大只呀!”
    路执涯不禁一笑。
    妈妈不好意思的将女儿搂紧,忍俊不禁小声解释:“不是小孩子,是那个哥哥的女朋友。”
    小女孩似懂非懂:“哦~”
    吊完药水拔针,席薇迷糊醒过来,拿着检查单去找医生,只是简单的激素不平没有其他问题,开药吃一段时间,加生活作息规律,很快就能调节回来。
    石良在医院门口等了很久,对面体育馆大门关灯时,远远看见路执涯搂着席薇从医院走出来,娇小被路执涯护着。
    “到家给我消息。”
    “知道了。”
    车门关上,席薇将口罩帽子摘下,余光的车窗外人影高大轮廓模糊,他双手插衣兜里,背光站着看不见表情,但在帽子的阴影下,席薇莫名感觉他的失落,郁郁寡欢的情绪。
    她摇下车窗,手压着车玻璃,倾身向前仰起脸:“路执涯,要不你亲我一下再走?”
    她脸色已经不再苍白,也许因为口罩长期捂着的缘故,脸颊淡淡的粉,目光流盼灵动的,漂亮可爱还诱人。
    见他迟迟不动,她眉毛耸动咬着唇:“不亲就算了。”
    作势退回去。路执涯向前迈步,捧住她的脸,口罩下拉盖印上她唇,软软弹弹的,他舔了舔才放开,没有更深入。
    “哼……”席薇伸出舌尖,舔过他舔湿的唇,再抬眸看他,眼里潋滟波光,娇媚勾人:“要不……你跟我回家吧?”
    路执涯呼吸一沉,根本没法无视她的蓄意勾引。知道她故意让他难受,路执涯毫无怨言,甚至被迷惑到,身子一动就要听话上车:“好啊。”
    “不行!我开玩笑的!”她自己先怂了,车窗缓缓上升:“再见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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