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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2

    了多久,他依然站着,挥剑而战。幽冥地域走出的魔,都不如他令九重天颤抖心惊。
    一道空远的声音遥遥传来,淡漠却暗含着巨大威势,回荡九天:“且让他去。”
    半空中空间曲折波动,浮现出一道虚影,身姿高大,金袍玉冠,威仪不可直视。万人齐齐下拜:”九华帝君――”
    少年看了一眼那道虚影,穿过界门。
    身后静寂无声。
    血衣少年一步步走上十二重天。头顶的浓云压得他每一下喘息都痛入心肺,剑尖指地,握剑的手隐隐显出森森白骨,身后留下一路蜿蜒的血迹。
    程小白心里很平静,他在来仙宫的路上想了很多,此时已经不需要再想了。
    初见时火海中那句“万事有我”。
    那夜的风,灯火,人潮,烟花,明月楼上他的指尖拂过他的脸,眼里沉沉浮浮的温柔。
    他挽起袖子,切鱼炒菜时的认真神色。
    他拎着他的衣领腾空直上。
    他每一次骗人时嘴角的弧度。
    他们站过的悬崖。
    回忆尽头星辰辉煌,大风凛冽。
    两百年的陪伴,三百年的等待。
    深入骨髓的牵绊,融在每一寸血肉里,五百年的割舍不得。
    师兄没有回来,那就去找他。
    没有什么比这更正常的事了,简单到不需要纠结。
    高台上的男子盘膝静坐,重紫华衣像是黑云中的一簇烈火,眼里笑意清浅,通身难掩的风流缱绻。衬的那诛魂灭魄,戾气深重的诛仙台,也变得光华浮动。
    如果不是他手脚缠绕的缚神链,他就像坐在佛祖座前的莲台。
    浓云翻涌,天雷降下的瞬间,静坐的男子缓缓闭上眼。
    程小白就正看见这一幕。
    身形飞跃,眨眼间出现在高台之上,一剑斩断缚神链。天雷携毁天灭地之威劈在后背,瞬间血肉飞溅。可他依然护着怀中的人,哪怕触手所及已没了温度。
    少年忽而仰面长啸,眦目欲裂,眼底染尽血色:“啊――――!!”
    他一人一剑在九重天外杀了三天三夜,最后得到一具冰冷的身体。
    怎么会呢?师兄一定是在骗人啊……
    骤然间力量在身体中不受控制的冲撞,像是轰然炸开的惊雷,身后隐隐形成黑色漩涡。天地之间所有狂暴的气息汇聚而来。漩涡越来越大,少年散开的墨发在狂风中恣意飞扬。
    诛仙台的阴云戾气飞速聚集,天际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撕开,裂开巨大缺口中,天火岩浆和水倾泻而下。
    电闪雷鸣,山峦倾塌,殿宇碎裂,洪水泛滥。昼夜混乱,日月颠倒。天地间一片哭喊哀嚎。
    天空被割得七零八落,剥落的碎片层层坠下。
    位面开始崩溃。
    少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他抱着怀里冰冷的身体,指腹拂过那人迤逦的眼尾,留下一滴刺目的血迹,俯在他耳边轻轻呢喃,
    “师兄,我带你回家。”
    下一秒,少年闭上了眼睛。
    穿越公司大厦37楼安保部,局面混乱。
    七八个人围在手术台前,奋力压制住台上人的身体和手脚。少年处在半昏迷中,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周身澎湃而出的可怕威势,却令人冷汗涔涔下,丝毫不敢分神。
    乔小灵拔出针管摇摇头,“镇定血清没有效果,力量暴动仍在继续…”
    “怎么回事?”
    “巨大刺激之下,他的血脉完全觉醒,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下去会爆体而亡……”
    男人的指尖点在少年眉心,随即狠狠皱眉,
    “为什么他的力量封印不住?”
    离丘犹豫片刻,“我猜是执念太深,引起他力量暴动的感情不平复,力量也不会被制住。”
    修长白皙的手剖开胸膛,贴近心脉,感受掌下跃动的温热,
    “那我就连他的记忆一并封了。”
    程小白想努力睁大眼,却只能看见熟悉的人影唇形微动,昏迷的瞬间终是不记得他说了什么。
    随即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男人怔怔的站着,目光沉沉。床上躺着的少年,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平和。可戚不言知道,他正在忘记他。
    离丘走来拍拍他的肩,“他已经没事了,我劝你现在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沉吟片刻还是说,“这次你替他受了位面反噬,也算了尽因果,以后别再纠缠了”
    戚不言不说话。
    三年后,少年似有转醒迹象,床前的男人转身走了出去。
    此后的生活再无波澜。
    他依然是笑意清浅温情脉脉的戚不言。
    亲手抹去了他们之间五百年过往。
    他依然是内心咆哮吐槽刷屏千里的程小白。
    只记得自己刚穿完一个武侠位面,言情部就调来了一个帅到没朋友的新经理。
    暮色尽,走廊上的人影被拉的斜长。狭路相逢。
    “经理好。”
    少年的语气客气疏离,眼底带着对陌生人的防备与警觉。
    男人淡淡的点头,“嗯。”
    擦肩而过。
    红尘三千一场梦,梦醒不知他是谁。
    如此甚好。再也没有执着与等待。
    第38章 穿越
    程小白醒来时正看见乔小灵端着一杯水站在他旁边,想开口只觉得嗓子干涩,接过杯子猛灌一通,话说出口被自己暗哑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乔小灵凝视着他的眼,目光闪烁。却很快恢复如常,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看他,
    “你说怎么回事?!”
    程小白坐起来,只觉阵阵眩晕,支着脑袋缓了好一会儿,眼里迷茫一片“……我记得我在一个武侠位面出任务啊,被人围困堵在悬崖,我想着反正任务也完了,这数据壳子怎么死不是死,不如来个刺激点的……就跳下去了啊……”
    当时的跳姿简直帅到爆表!!!比被人捅死爽多了!!
    然后呢?……不是就该自动穿回来了么?
    怎么感觉像是睡了很久?
    为什么自己不在穿越机器里,而是在这……程小白环视周围,除了他躺的床,八十平米左右的屋里满是摆着瓶瓶罐罐的橱柜和几台半拆卸状态的穿越机器,这是……技术部的实验室?
    乔小灵喃喃自语,“原来忘得这么干净……”
    程小白皱眉:“我到底怎么了?”
    乔小灵又翻了个白眼,他这三年里已经将这个表情做的无比熟练,一张娃娃脸被他硬生生糟蹋出嘲讽表情,“你跳崖的时候脑子被门……被石头卡了,我把你从穿越机器里捞出来的时候你还没醒,跳崖这种奇葩高危死法也敢试?你以为你是主角?”
    程小白面露尴尬“这,这不是没经验么,下次不会了……”随即突然想起什么,从床上跳下来,“我睡了多久?”
    “……三天。”
    程小白嘴角垮了:“我记得调来了个新经理,姓戚,他有没有来问我旷工的事?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在上一个位面被自己蠢死了……”
    ……行,总比无故旷工强。
    程小白木着脸往言情部走,正看见新调来的经理从里面走出来。
    正值暮色四合,走廊上狭路相逢,四目相对的瞬间,那人目光深邃,晦暗不明。骇人的危机感骤然袭上心头,深入四肢百骸,让他从头到脚每一根寒毛都立起来。身体无数个细胞都叫嚣着危险!
    程小白下意识的想避开,却极力控制自己镇定:“经理好。”
    那人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淡淡道,:“嗯。”
    直到在办公桌前坐定,仍心有余悸……
    小生只是旷了三天工经理你不至于要消灭了我吧!!这以后如何一起愉快的玩耍?!!
    求助帖:给跪了!得罪新经理一秒被吓cry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机智好牌友李易技术猿乔小灵。
    后来两年,在戚不言手底下讨生活的时间长了,每次一靠近就有明显的危机感。程小白习惯之后也淡定了。反正是死不了。他开始学会本能地回避问题,回避有时候模糊不清的记忆。
    还总结出工作经验若干:经理大部分不笑的时候,是个正常人。一笑就该抽了,什么奇葩业务都接的下来,光他见的苏妹子连起来都能绕地球五圈,还有,分分钟扣年假扣周末不解释;每次进经理办公室都会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后来,隔壁开了一家“重生配角逆袭公司”生意一路飙红,隔着楼下的煎饼果子摊与他们遥遥对望。不巧离丘与那家的boss有几分过节,翻来覆去咽不下这口气,誓要开拓市场将营业额夺回来。
    这种情况下,部的成立总共用了不到三个小时。
    程小白又被戚不言一句“每单多10提成”骗了过去,加入这个除了经理,只有自己和李易、王晟三个业务员的新型部门,从此走上一条打牌也要从别处拉人的不归路。
    劳心劳力的演了机智谋士,冷清师尊,又想起了很多事。
    才发现往事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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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修真位面把人从主角手里抢回来,戚不言痛快的给程小白放了年假,可今天程小白还是来到公司。
    摁亮36楼,电梯一如既往的破旧摇晃,开门的瞬间却仿佛迎来崭新的世界。
    透过大落地窗,明晃晃的阳光将走廊照的敞亮,正值大部分职员放完年假回来上班,一路走来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是小白啊,好久不见诶!”
    “好久不见。”
    “早啊小白。”
    “早啊。”
    “小白,吃了么?煎饼果子来一套?”
    “不,我刚才买了加六个蛋的君临天下豪华版。”
    “嘿小白,你的节操掉了……”
    “不,是你的节操。”
    “……”
    路过部的业务员办公室时,正看见李易又从别的部门拉来一群人打“天雷狗血大乱斗”,斗得正酣,一大把泪杀炸弹甩在桌上,连他从门口走过去都没看见。
    敲开技术部的门,只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在摆弄穿越机器。
    女孩抬头的瞬间,露出清秀的脸,但程小白仿佛感受到了一道明晃晃的光,直直刺来。
    “程,程前辈……”
    程小白内心虎躯一震,听听这称呼,是要逆天啊……
    瞬间开启站在冰箱上之高又冷模式,微微颔首,眉梢轻挑:“你是……?”
    马尾女孩立刻起身,搓着衣角,激动地语无伦次:“前辈好,我,我是新来的技术员,我叫张清清。”
    “你认识我?”
    “我……我看过你的业务展示片段,就是帝王谋士那个…前辈你好帅啊!”
    好!眼!光啊妹纸!!!!有前途我看好你~!矮油第一次被人叫前辈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啊!
    这时候应该说什么才能表现出我机智神武英俊不凡的前辈风范呢?!!
    对了!就是这句!
    “年轻人,好好干。”
    233333333!凤临清你绝壁想不到我也有今天!!!
    不过连技术部都招了新人,果然是一入江湖岁月催啊……
    女孩害羞的笑笑,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噢,乔部长在实验室,说等你来了就去找他。”
    程小白略一点头:“谢谢。”随即目不斜视的从她面前走过去。
    玛德西亚!!看我极品背杀!!膜拜吧少女!!!
    张清清两眼冒光的目送程小白,喃喃自语:“……传说中的极品清冷受啊!”
    程小白换了身白色水云锦长袍,一进实验室,就见乔小灵坐在一个老旧的穿越机旁一脸纠结的看着他。
    不禁诧异道,“这么快就修好了?”
    乔小灵翻了个白眼,“我是专业技术宅,哪有搞不定的机械?!”
    呵呵,蓝x技工进口挖掘机修理荣誉毕业是吧?!
    程小白围着它打量,见原本早就被淘汰的机器新换了保护壳,倒也有几分锃光瓦亮的味道,“……那就这样吧。”
    乔小灵又换上了纠结脸:“你……想好了?现在就走?”
    程小白拍拍棺材一样的穿越机, “当然是越快越好。我走之后,他找到我的概率有多大?”
    “很小。你把自己的位面通行证留下,改用凤临清的,而凤临清本人又在另一个位面,你就成了黑户,加上我这台机器早就在公司销了档,安保部也查不到。……戚不言虽然厉害,可毕竟术业有专攻,我还在这台机器上加了隐匿代码,你一走我就立刻销毁它,这样算来,真的很小。”
    程小白径直躺进去,“那就开始吧。”
    乔小灵叹了口气,“你选一个山清水秀,适宜养老的位面,走了就别回来了。打不过还躲不起么……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哪天等你力量完全觉醒了,再取你的血脉?……诶,你想好去哪个位面了么?”
    “《夜雨江湖》,就是我跳过崖的那个。”
    没人知道他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
    机器启动,天旋地转的瞬间,他听见一句再见。仿佛穿过遥远的时空,虚无缥缈的抵达他的耳畔。
    还会再见。
    第39章 不见
    清明初过,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东风将天地都染上明丽色彩,鲜衣怒马的少年从白堤上扬鞭而过,阁里初妆的女子结伴下了高楼泛舟碧湖,歌台上水袖翩翩,咿咿呀呀的唱着春光融融。
    昨夜落了一场雨,今日初晴时,青石板长街上积了沥沥水迹,两三个孩童聚在一处踩水嬉闹。白墙黛瓦尽数笼在一片白净清淡的日光中。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这本该是最好的时节。最宜于温茶煮酒,红袖添香,或与三五好友共聚九曲廊下,饮一壶杏花酿或听一支浮生欢。
    只是今年江南的春日,却注定激流暗涌,风云变色。
    长街转角是一处茶楼,临水背街,五层四角,一副“落日楼”描金乌木牌匾,笔力遒劲,尽显“落日楼头,断鸿声里”之磅礴大气。而其内悬顶宫灯富丽,桌椅雕工繁复,间有浮光生香珠帘,泼墨山水屏风,清雅与奢靡恰到好处的糅杂在一起。
    这“江南第一楼”最好的位置,莫过于四层楼上临湖的那一处小阁,于内有屏风相隔,可知堂中纷繁事而不露于人前;于外视野开阔,百里碧湖的水光山色尽收眼底。
    那说书人合扇拍板,中气十足,语调抑扬顿挫,“且说这当今江湖,正值群雄逐鹿,才俊辈出,最为风光的当属新晋武林盟主秋峰行,一套四十二路回风刀,三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力压群雄,一举夺魁,不愧为一代青年英杰……”
    座下有人嘘声道,“不是还有那雪衣教主也甚为年轻厉害?!”
    说书人大惊失色,连连摆手,“说不得说不得!!”满堂的茶客也俱是一惊,闻声看去,那人才觉出自己一时嘴快,险些祸从口出,忙面色讪讪的不再言语。
    往日经验总结出不成文的规矩,落日楼上议百家。公子王孙的风流佳话说得,达官贵人的宅门家丑说得,江湖英豪的杂闻奇事也说得。唯有那雪衣教教主,说不得。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江湖传闻,武林盟主秋峰行不日便抵江南,携名剑‘长河’,来这锦绣山庄向‘红袖榜’上第一美人李凝雪提亲。路人皆知这锦绣山庄乃是百年世家,而庄主幼女李凝雪不止貌美倾城,更是蕙质兰心,如今这两位真可谓是天赐良缘……”
    英雄与美人的桥段总是讨人喜欢,经过添油加醋的渲染夸张,众茶客听得津津有味,茶水添了一壶又一壶。掌柜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不觉间日坠西山,说书人合扇谢礼,一时满座叫好声迭起,间有议论纷纷,揣测那李凝雪如何貌美,长河是何等名剑。
    四层楼上临湖小阁,白衣公子隔着屏风听完书。小二进来续了茶水,换上新做的杏花酥,哈腰恭敬道,“爷,可还有什么吩咐小的?”
    白衣公子语气淡淡:“不必。”小二接过递来的碎银子,眉开眼笑的退了出去。
    起身凭栏远望,清风徐徐,百里碧湖在彤色余晖中金光粼粼,遥可见远处一艘画舫乘风而来。
    程小白叹了口气。
    他入行不久后穿过这个位面,不是跑业务。而是因为公司处理了一个非法穿越者后,发现剧情已经被扰乱,原本该给魔教教主留下武功秘籍的师傅直接被蝴蝶没了。
    说来这本《夜雨江湖》,讲述了男主秋峰行由一个江湖草根拼搏奋进,练得神功,成为武林盟主,迎娶白富美的丝逆袭励志故事。这么乍一看,人物剧情设定都俗的很合理。
    这本书里的男二,比男主更身世凄凉,幼时曾与男主共患难,但他生得筋骨上乘,机缘巧合被世外高人相中收为弟子,后来加入中原第一魔教血衣教,篡位□□成了教主。按道理,男二这明显是反派boss的节奏啊!
    可偏偏男二□□成功后,虽然在教中大肆清理一番立了威,却也整顿教务,约束教众。两人并没有反目成仇,依旧保持着愉快的好基友关系。
    书里的结局是在男主男二的共同努力下,以前那个道貌岸然的武林盟主被当众揭穿,男主当上了盟主,后来又抱的美人归。男二继续当他的教主,一门心思的继续追求武道巅峰。
    所以啊,这给男二留下秘籍的师傅,虽然是个戏份不多的酱油,仍对结局起着至关重要的决定作用。
    当时的传奇部急缺人手,大神们都接了大单子。程小白慌慌忙忙的被塞了本武功秘籍,就滚去穿越了。美名其曰锻炼新人。
    当时的男二,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豆丁,洗白白之后那双水灵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直接萌了他一脸血。
    后来乔小灵良心发现,给他送来了一把剑,让他也好切菜防身带孩子。
    不得不承认,乔小灵这个技术宅,做东西还真有几分本事。
    把男二养成十六岁的小少年,教他练了一身好本事,正琢磨着如何寻个理由脱身,就有人盯上了他手里那把剑。程小白就顺水推舟,故意让人将他逼到悬崖处,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一跳……十分!!!
    那把剑也遗落崖底,程小白现在来到这里,就是想寻回它。可是天不遂人愿,他在崖下闷头找了一天,也不见踪迹,猜测是被人拾回去了。因此听到将有名剑现身江南的消息,也想来碰碰运气。
    据说落日楼里,南来北往消息驳杂灵通。而等他坐的都快腰椎间盘突出了,才明白过来:现在全书将要圆满结局,那把名剑指的是主角的聘礼,跟他没啥关系。
    而以前会软软糯糯喊他“哥哥”的小豆丁,也终于长成了“出鞘饮血,招不过十”的雪衣教教主,单是一个名字也足以令整个江湖闻风丧胆,不敢妄议。
    这下算是线索全无了。
    凭栏而立的白衣公子,姿容并非极盛。然轻袍缓带,衣袂临风,周身气度清朗,眼眸里映着三月的春水桃花,眉角却沾染着丝丝忧色,不禁让人与他一同心生隐愁。
    湖上结伴泛舟的那些女子,看了一眼就粉面含羞回过身去。倒也有胆子大的,笑闹着低低念出“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湖上那艘画舫乘风而来,近了方看清那雕梁画柱的铺张排场,足有八丈长,两边是蟠龙出云的朱漆高柱,顶上四角缀着描金画凤的宫灯,给暮色时分的碧湖,点上最浓烈的亮色。
    这时湖上泛舟的众人纷纷避让,不一会儿就散尽了,想来那画舫主人的身份也是极高。
    程小白不禁腹诽,有壕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要不是小生忙着找剑,想来我们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也是极好的……
    正想着,只见那画舫中忽而飞出一绯衣女子,足尖轻点,身姿灵动,那身燕子三抄水练得极是漂亮,转眼间便跃上湖边的高大柳树,纤柔细弱的柳枝,仅是轻轻颤了两下便不动了。
    落日楼窗边,有人看见这鬼魅般的身法,大惊之下一哄而散,倏忽整个楼都空了。
    程小白这时才意识到,在这个位面能使出这等轻功的已是绝顶高手,他也不愿惹事,正欲转身离开……
    却听得一声温婉轻唤:“这位公子请留步……”
    呵……呵,让你吐槽人家,走不成了吧,程小白只得望去,只见那女子生的面容清秀,一双秋水杏眼甚是灵动,绯色衣裙的腰间坠着一块青色玉佩,稳稳的立在树梢上行了个曲膝礼,
    “公子,我家主人想要见你。”
    论拒绝土做朋的正确姿势……
    “江湖之大,萍水相逢,谈何相见?”
    女子也不恼,“相逢既是有缘,公子何必急着拒绝……”
    白衣公子淡淡一笑,清朗的气度多了几分温情,说出的话却凉薄如故:“古语有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既是有缘,相见不如不见。”
    绯衣女子欲言又止,白衣公子却直径转身离开。
    落日熔金,晚风扬起他清逸的衣摆。
    湖心画舫。
    绯衣女子恭谨的跪在地上,目之所及只能看见一双云靴和那人青色锦袍下摆处,精工细秀的花纹。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似是微微带了几分自嘲,“呵,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说的真是轻巧……”
    心惊胆战,低头立着的教众霎时跪倒一片:“教主息怒――”
    金丝衾云榻上的男子摆摆手,里间的众人赶忙齐齐退出去。
    天际霞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霎时失了颜色。晰白的指尖拂过青色玉佩,语调轻柔,似是呢喃,“你不来见我,我便去找你……”
    第40章 相遇
    月影西顾,照柳梢。
    清冽的银辉铺洒在青石板长街上,像是落了淡淡的霜,此夜的春风也添了几分寒意。长街空廖,沿街小楼上的酒招轻轻晃动,楼上的明黄灯火却渐渐熄了下去。
    白衣公子踏月而来,闲庭信步一般走过长街,周身沐在流转的月华之中。
    对于男二会不会来找他,程小白是半点不担心。
    当时自己是魂穿,为了符合带孩子的酱油设定,那壳子调成标准的路人配置,毫无特点,过目既忘。如今是体穿,这前后的区别,就是亲妈也认不出来。
    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现在的男二应是正忙着追求武道巅峰,早就忘了年幼无知时遇见的路人甲。
    一边想着,一边看似无意的拐进一处背街的小巷……
    巷子很暗,空间逼狭,街边人家屋檐上的火红灯笼也漏不进半点光亮,白衣公子却停在巷里,低喝一声:“出来!”
    今日他下了落日楼,又去吃了江南有名的荷叶糯米鸡,出来时已是夜色清浅,正欲寻个客栈落脚,却发现身后缀着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他也不急,漫不经心的在长街闲逛。遇见此处偏僻背光的小巷,正合心意。
    看小爷穿的好?买不起水云锦吧?
    打爷的主意,今天就替你家长教育你做贼没前途!!!
    那道气息却消失了……
    两息过去,仍是夜色静谧,自己多疑了?或许只是有人恰好路过?……
    忽听得背后飒然微风,转身的刹那一道黑色的人影临空落下。
    本能的反手去探对方琵琶骨,那人侧身避过却不退反进,变掌为指,点向他肋下愈气穴。他的力量体系与此世界的武人不同,自可移经改脉,这等点穴手法于他无用,因此不避不闪的与对方抢攻,却骤然觉出肋骨一麻,才知自己托大轻敌,招式一变,凛冽的掌风倏忽打去。
    眨眼间两人已过了三十余招,狭窄的小巷里本不易施展拳脚,而这两人的身法宛如惊鸿游龙,腾转有余。精妙的招式中虽杀机毕现,却竟像是曾经对敌过无数遍,此时天衣无缝的见招拆招一般。
    程小白却愈打愈心惊……这种感觉,好熟悉……脑海中蓦然闪过一道灵光!
    ……穿花扶柳步!
    仅是一分神,便被人扣住右手脉门,狠狠抵在墙上!
    条件反射般的出手劈去,不料那人竟是硬生生受了这一掌,闷哼一声,随即右手被人攥的更紧,力量大的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一般。
    想要震开眼前人却顾忌位面法则压制,一时失了先机。
    却见那人俯下身,低低唤道:“哥哥……”
    酥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边,带着莫名的压迫感,程小白瞬间僵了。
    那低沉悦耳的男声似是笑了,带着几分喑哑:“哥哥不认识我了?”
    黑暗中那人的面目看不真切,隐约可见棱角分明的凌厉俊美。程小白被耳畔气息逼的低下头去。
    却见清冽的月色泄进来,正照在那人微晃的衣摆上,精细的花纹隐有光华闪动……
    七星鸢尾。
    他骤然间瞳孔微缩!
    沈星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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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星渊八岁那年遇见了一个叫白衍修的人。
    彼时熊熊大火刺痛他的眼,口鼻间尽是浓重血腥气与尸体烧焦的味道。从前莲花初绽锦鲤游弋的后院池塘,娘亲拉着他走过的九曲回廊,犯错时被罚面壁跪过的祠堂,如今触目所及,只剩尸体与血光,黑影幢幢。
    他知道自己跑不远,一声声嘶哑的冷笑仿佛就响在耳畔,那些人要追上来了吧。右腿每动一下都是钻心刺骨的疼,终是狠狠摔在了后门外,他却一寸寸向前爬去,不能死,一定不能死,娘亲说一定要活下去!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如何甘心!而那些可怕的脚步,终究还是近了……
    眼前忽而出现一双白色云靴,不染尘埃,像是高山之巅的初雪,又像天边飘渺而过的流云。
    他颤颤巍巍伸出手,用尽最大力气死命抓住,在那洁净的白色上留下刺目的血痕……
    艰难的抬头望去,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眼,却深不见底,似是有浅浅笑意浮动。他仿佛在那双眼里看见了星辰流转与花开花落。
    这一刻,周身烈烈火光都淡去,那些嘶喊哭号也尽数模糊,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干涩颤抖的声音:“仙人……救我……”
    那人缓缓笑了,明明是平凡的面目,却陡然生出不可逼视的光华,像是子夜初绽的青莲。
    声音如春风拂过,好似是与他临街偶遇而寒暄,“我路过此处,欲往江南去,可要带你一程?”
    秀水城地处江南的航运命脉,背山环水,锦绣绫罗掺着写意笔墨,繁华与静美恰到好处的糅杂于一处,极尽天下风流。
    正值年关刚过,家家户户贴上春联剪纸,挂起新扎的亮色纸灯,糯米汤圆的香气飘散出来与长街上未散的爆竹硝烟混在一起。天公却不作美,接连几天铅云浓密,沉沉的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
    今日忽而放晴了,久违的清透阳光刺破碧湖上浮动的烟波,秀水城迎来了两个北来的客人。准确的说,是一个青年,带着一个孩童。
    东家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腆着肚子眉开眼笑的将客人迎进来,“我这院子虽然空置了一阵,收拾一下住人却绝对没问题,主卧的南窗,还可遥遥望见那碧湖水光呢,这景致,江南第一的落雁楼都赶不上啊……”
    青年环视一周,草木式微,斑驳的白墙暗尘点点,走进前厅,青瓦残破,冷风呼呼灌进来,叹了一口气,“说个价钱吧。”
    东家笑的更开心了,“租则按年,每月二十两不二价。您要是买,一次付清,给您个八折,我再从家里指五六个长工过来,添砖加瓦修葺一番,用不了半日功夫,保证里外焕然一新,您住着也舒坦,这……您看?”
    青年点点头:“那就买吧。”
    东家迫不及待的签字立了契,银票往怀里一揣,哼着小曲走了。
    五个长工转眼就到,二话不说的里里外外忙活起来,搬梯加瓦,和浆抹墙,好不利落。
    这事不出半日,临湖一条巷传了个遍,钱东家昧了良心,将那死过人的凶宅,卖给两个外地来的兄弟。
    青年看着修葺一新的小院,眼里似是有了笑意。
    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