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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秋蝉悲鸣,一叶落地而遍地萧瑟。
    洛阳城通往巴蜀的官道旁,正午十分,一支骑队正在整顿行囊,他们似乎打算在附近农庄休整一日。
    周遭数不尽的男人从后山归来,身后背着的竹篓中空空如也,宛若刚刚经历了某种仪式一般。
    柳羽也下了马车,在湖边洗了把脸。
    他的身旁天师道的圣女张云兰,正在听几个“鬼卒”报送打探来的情报。
    她挥挥手,几个鬼卒退去,张云兰则是行至柳羽身旁。
    “今日是社日,官道被祭祀的村民堵住了,会耽搁半日的行程,明日再启程。”
    噢…
    听到这话,柳羽点了点头。
    怪不得,农人们三五成群,原来今天是社日。
    所谓社日,就是祭祀土地神的日子,在汉代,这个时间分别是二月和八月。
    二月的社日是春耕开始的时候,祈求夏日收成的顺利;
    而八月的这一次,则是秋种就要开始,祈求土神保佑农作物高产。
    古代农人极其重视社日,在社日的七日前,他们就会开始斋戒,等到社日这一天,用黍米和贡肉祭祀神明。
    柳羽转过身,环望村舍…
    除了这些参加社日祭祀活动,正三三两两归来的男人外。
    村落中,无数女子正在给绢帛染色,至于染色用的材料,大多数来自于植物,比如黄色,就来自地黄!
    凭着柳羽对这个时代民间生活习性的了解。
    在古代男耕女织的农作关系里,女性一天可以织出二尺五寸,一年大约二十五匹,单单织成的娟帛,一年的收益就超过一万钱,哪怕织的是布,也会超过五千钱。
    这份钱加上男人耕种所得,理论上是刚刚好能够顾上一个四口之家的开销!
    “好一派平静、安恬的景象…”
    柳羽感慨一声。
    只不过,感慨过头,他的眼眸低垂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要不了多久…乱世将至,这份村野间的平静也将荡然无存。
    究其原因,便是今年年底时,天子会开设西邸卖官鬻爵!
    ——关内侯五百万钱,九卿之位两千万钱!
    ——地方官比京官贵…
    大量买官的人为了捞回本钱,自然一到地方就开始了盘剥百姓,类似于眼前这村舍中静谧与安恬的农人,也将被各种明目的税收挤压的喘不过气来。
    ——寒不能衣,饥不敢食,民有斯厄,而莫之恤!
    这便是即将到来乱世开端最真实的写照。
    可…天子有办法么?
    天子能不卖官么?
    答案,显然是不能的!
    朝廷运作要钱;
    边疆防护要钱;
    赈济灾民要钱…
    就是当今天子效仿大汉历代帝王,修建几个园子乐呵乐呵,也要钱!
    说白了,当今皇帝就是个穷逼;
    准确的说,不是皇帝是穷逼,是在这个土地被门阀兼并严重的时代,整个朝廷都是穷逼!
    但凡还有别的选择?
    但凡还能搞出钱来?
    谁会卖官呢?
    “唉…”
    想到这儿,柳羽叹出口气,他作为一个天师道分坛的坛主,能做得太少了。
    而似乎,他唯有等待!
    等待那个能结束乱世的枭雄的人成长起来!
    就在这时…
    “得得得…”
    随着一阵战马的嘶鸣,急促的马蹄声响彻而起。
    约有百名骑士策马疾奔着往西行去,面对官道上百姓的拥堵,他们毫不留情的挥动马鞭,愣是觅得一条道路,一行人纵马绝尘而去…
    良久之后…
    惊起的尘嚣渐渐散去,山道上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无数农人的窃窃私语。
    “是西园校尉军!”
    从装束上,柳羽能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张玉兰会意,“我派鬼卒去探…”
    一句话落下,张玉兰已经转身离开…
    柳羽的眼眸则渐渐的眯起,有那么一瞬间,他生起了一抹不祥的预感。
    他心中喃喃:“西园校尉军,西边…难道是扶风茂陵?是宋家?”
    联想到宋皇后的父亲是扶风名门,柳羽“吧唧”下嘴巴,下意识的,他担心的是曹操,是曹家…也不知道曹家能否彻底撇清与宋皇后案的牵连。
    念及此处…
    柳羽抬眸望向师姐张玉兰的背影,心头竟有几分百转交集!
    …
    …
    洛阳城东十八里处,玉林观内,靠近洛河的一所草房中,微微似有人声。
    曹操的眼前一片黑暗,又感到如芒在背的痛感席卷全身,忽的,隐隐约约有人拉了他一把,在耳边叫着。
    “孟德,曹孟德!”
    躺在一堆干草上的曹操咳嗽着,艰难地睁眼,他先是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紧接着看到一个二十岁出头、温润如玉的少年。
    他忽地坐起,又痛的捂住了胸口处。
    待得脑子恢复了意识,他方在响起,昨夜他喝了很多酒…
    绝望之际,似乎唯有酒水能让他短暂的逃避,可喝着喝着,他便没有了意识,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他又怎么会出现在玉林观呢?
    还有…竹简,羽弟留给他的那竹简呢?
    曹操忙趴在地上四处去寻找…
    哪曾想,面前这位温润如玉的少年举起了手,晃了晃手中的竹简。“孟德是在找这个么?”
    这时候…
    曹操才反应过来,“噢,你是那一日夜晚,衙署登闻鼓处的荀彧,荀文若?”
    “孟德还记得我!”荀彧浅浅一笑…“你于酒肆醉酒,我搀扶着你出来的,醉意之下,你坚持要来这里,还死死的握住这竹简!我担心有事,便将你送来这玉林观!好在这里的道姑认得你,将你安置在这草庐里!”
    曹操徒然爬了起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曹操惊问一句。
    “你睡了一天一夜!”
    “啊…”曹操一愣。“我得回去…我爹还在牢里,我得去救他!”
    曹操作势就要往门外跑,荀彧却是一把拉住他,只是,曹操力大,一把扯动荀彧的胳膊,荀彧被这股力量牵引,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呃…
    曹操赶忙将他扶起。“文若,抱歉…”
    尽管只是第二次相见,可两人均有一见如故之感,荀彧称呼曹操为孟德,曹操称呼荀彧为文若。
    似乎,曹操与荀彧之间,因为“宦官”赋予他们的特殊身份,而心有灵犀,神交许久!
    “孟德…”
    哪怕是跌倒,荀彧依旧死死的抓住曹操的手,站起身来时,他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似乎他有所洁癖,对这些灰尘颇为厌弃。
    他一边张口问道:“孟德能否告诉我,这封竹简是何人所著?”
    这…
    曹操顿了一下,如实道:“便是这玉林观的观主,与我义结金兰的兄弟,姓柳,单名一个羽字!他离开洛阳前就给我的!”
    “那…荀某斗胆再问一句。”荀彧接着张口。“昔日,孟德退了宋家的礼箱,回执给宋家一封决裂的书信,此事可与这柳羽有关。”
    “便是他教我与宋家决裂!”曹操脱口而出。
    呼…
    荀彧呼出口气,哪怕是早就有此猜想,可真的听到是,眼眸中依旧露出几许惊诧之色。
    “文若,现在我心神不宁,恕我不能与你攀谈…我得去救我爹!那洛阳令的牢狱,我爹扛不住的!”
    曹操凝着眉,还要走。
    荀彧却没有拦他,只是把那竹简提起。
    “孟德多半是没有参透这竹简的深意吧?否则,也不会像是个无头苍蝇一般,乱闯乱撞!”
    啊…
    曹操脚步一顿,他当即转身,“文若,你看懂了这竹简?”
    荀彧不置可否,他跪坐到一处草席上,一手触碰下腰间的香囊,一手展开竹简,郎朗开口。“这竹简中的确藏着救你爹的法门!”
    “孟德,当务之急,你需要冷静下来,先搞清楚一点。为何宋皇后案牵连的朝臣中,唯独你曹操一人,作为家眷没有被关入牢狱,陛下放你在外面,究竟想让你做些什么?”
    “只有搞清楚这点,你才能参透此竹简中蕴含的深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