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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章 十二

    三界之中,死气最重的地方唯阴曹地府莫属了。
    当阿顾面无表情地降临三途河时,一众浑浑噩噩刚从摆渡人船上下来的生魂怨鬼被她身上的神光一照,各个哀嚎痛苦,险些跳进三途河里去。
    摆渡人是个小鬼仙,猛看到这么一尊大佛戳在那儿,惊得连捞人都忘记了。
    阴曹地府永夜而不见天日,阿顾身上的神光的冲击力不亚于太阳,十八乡外都给她照透彻了,分分钟闪瞎狗眼。闻讯而来的黑白无常,看到这尊大神脸色臭臭地站在那儿。她身边的小鬼各个以不同的速度灰飞烟灭,原本就很苍白的鬼脸越发白的厉害。
    白无常哀嚎一声,来不及收起他的长舌头就扑了过去,拽着还在发呆的摆渡人把还幸存的鬼魂给挪到阴凉处,以免他们因为“中暑”而再死一次。
    黑无常拍了拍自己已经没有心跳的胸口,慌慌张张地走过去:“这位上神,能否劳驾挪个地方?这些鬼魂皆是我兄弟二人没日没夜加班才勾回来的。您往这儿一站,我们……”
    “哦,抱歉,”阿顾抬了抬手示意对不住。她无意给人添麻烦,可身上的神光是收敛不了的。但此处开阔,实在没有个可以躲的地方。
    黑无常忙道:“还请上神随我来。”
    原本,黑无常以为这祖宗降临阴曹地府必是有什么大事。自然是想带着阿顾去找十殿阎罗。结果阿顾随着他走了两步,就问:“这是往阎罗殿的方向?”
    黑无常一愣,点点头。
    “噢,太久没来了,我都不记得路了,”阿顾四周看了一看,同黑无常说,“我不去阎罗殿。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一块特别大的空地,你带我去那儿就好了。”
    敢情这位上神不是来找事儿的?黑无常忽然觉得hin不适应。
    这些年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有一些上界的神仙跑到地府里来找人。不是什么三生三世命定的恋人,就是上万年前一起渡劫的基友。说起来的故事个个是感人泪下,赚足眼泪。
    然而,所有地府工作人员表示,戏真他妈多。
    这三界里面每天要死那么多的人妖兽仙神,地府已经是人手紧缺忙都忙不过来了,谁有空去那么多鬼里面给你找人啊。而且,你找人找到了能怎么着吧?带回去不可以,改命数不可以,跑下来有个毛用。不是所有人都有孙悟空的特权的好么。
    虽然不在同一个部门工作,干得也是最累最繁琐的活。但我们也好歹是同一个品种,做为死亡率不怎么高的神仙,麻烦有一点同事爱好么。
    因为加班快加出抑郁症的黑无常表示很暴躁,很想翻白眼。
    大约是因为某只猴子当年闹得太过,以至于地府给人留下一个懦弱可欺,打不过就告状的不好印象。总有些以为自己成了仙就很了不起的神仙过来要特权。
    但事实上,地府还是很牛逼的。随便拎一个小鬼仙出来资历都不要太老。资历老的好处就是,一巴掌就能送他们回老家。
    不过这种暴力手段地府一般不会采用。因为大家都很忙啊,谁有时间听你讲故事啊。所以当这些仙神情凄切讲完自己的遭遇后,只能看到十殿阎罗恨不得飞出十只手,下面的判官无常快要跑断气的焦头烂额的画面。
    没人理,也就只好摸着鼻子走了。
    总之,最后真能闹出事儿的神仙还是挺少的。
    今天见到外头又一次,again,また神光大盛。黑白无常本来是不想搭理的。但因为这光实在有点刺眼,判官那双老花眼都给刺出眼泪了。不管不行,只好飞奔着来了。
    不过,幸好来的早。要是再晚一点儿,这个月的加班补贴估计铁定泡汤——没错,地府作为一个最接地气,最贴近人类,最实干的部门。为了引导员工的工作积极性,他们是有加班补贴的。
    白无常嗷嗷地再抢救伤员……鬼。黑无常就干起了接待工作。毕竟比起自家兄弟,黑无常自认自己的脸好歹还是能上得了台面的。(楚天后来表示,其实差不多,┑( ̄Д ̄)┍)
    刚一见面,这小姑娘也没摆什么高深莫测的范儿,叫跟人走就跟人走。但走到一半说要去一大块儿空地,这叫黑无常满脑门问号。
    地府这些年人□□炸,哪还有什么空地啊。要不是不允许,他们很想把酆都的地皮也划过来呢。(酆都人民表示: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上神……莫非是记错了?”黑无常谨慎而委婉地说,“这附近……并无什么空地啊。”
    “哦……这样啊……”
    阿顾沉吟了一番,又问:“你们这儿有没有那种全是死气,也没什么鬼的地方?”
    黑无常苦笑:“不瞒上神,我们这儿全是死气,也全是鬼。”
    “……”阿顾无言了一会儿,从袖子里掏出小瓶,打开递到黑无常面前,“我这儿有一瓶死掉的星星,上界无处可以处理,便想起地府来了。所以,有可以倒的地方么?”
    黑无常凑近一看,立时嗬呀了一声:“上神容问,你何处得来这般大的死气?”
    “唔嗯……”阿顾想了想,回答,“有个白痴去掏了散仙都的下水道……”
    “……”黑无常张了张嘴巴,不晓得说什么好。
    看阿顾似乎很通情达理,黑无常略放下心,与她说:“如果这死气不多,上神只管倒在旁边的路上便是。但这三途河乃是进入地府的入口,来往新鬼都还是人间新鲜下来的。若是沾染了太重的死气,会使他们来世的阳寿或命途受损。”
    “原来是这样子,”阿顾点点头,“这样不行,我想找个更完全的地方。这都是死掉的星星,威力可比一般的尘土要大。”
    天啦,真的好久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上神了啦!黑无常表示自己要哭了啦!
    “上神不必苦恼,这样的地方必是有的,”黑无常冲阿顾温和笑了笑,“不过是在地府深处,不知上神可愿屈尊?”
    阿顾把瓶子收好,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麻烦你带路了。”
    “上神请。”
    阴曹地府果如黑无常所言,是个越往里走,死气阴气怨气浊气愈发浓厚的地方。一般在上界待久的神仙是很不适应这里的。
    神仙这玩意儿,是个很娇贵的物种。如果接触死怨浊三气太久,就会被侵蚀神力仙气。轻者不能再登通天梯,回不到天宫,重者便会丢了性命。
    这些年人间的污浊是越来越浓厚的,那还在人间之下的阴曹地府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可以用乌烟瘴气来形容。
    但地府的这些鬼仙不仅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更有强大的身体素质。污浊怨气不会影响到他们。而且掌管生死轮回本来就是一件功德无上的工作。因为有功德傍身,愈是处理好这些鬼魂就越能帮助他们修炼。
    总之,向每一位认真工作,兢兢业业的劳动人民致敬。
    虽然这环境暂时看上去是对鬼仙有利,可对上界的神仙就是灾难了。每一个没·死·就冒冒失失进地府的神仙,回去之后起码要缓大半年。有的甚至还没进阎罗殿就出现了严重的不适。搞得鬼使们还得学会急救。
    不过阿顾看上去一点儿事情都没有,表情优哉游哉的。跟着黑无常到处走,还很好奇地四处看。是时不时念叨着:哎呀,果然是大变样了,和以前完全都不一样了。地府的基建工作做得不错嘛。
    活像是一个下来考察工作的领导。搞得黑无常压力很大。
    终于是绕过了三途河,踏过黄泉路;参观过了奈何桥,挥别了忘川水,二人来到了阎罗殿前。
    为了照顾旁边的无辜路鬼不被身边这尊大佛的神光给刺瞎眼睛,他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黑无常呼出一口气,擦了擦脑门子上的冷汗。
    “上神稍候,容小仙进去与阎罗殿下禀报一声。”
    “哦,你去吧,”阿顾对他挥挥手,注意力却还在忘川旁边的三生石上。
    “额……”黑无常犹豫了一下,“那请问上神能否站在略阴凉一些地方,这一带鬼魂来往频繁,我怕……”
    阿顾点点头,很通情达理,“那我站在三生石的背面儿,你好了出来叫一下我咯。”
    “多谢上神!”黑无常冲着阿顾一拱手,抚了抚自己的帽子便进去了。
    阿顾望了望四周,抬脚走近三生石。
    传说,三生石能映出世间生灵的前世今生来日。它本是女娲补天之后随手放置在这里的。那忘川的水年年岁岁冲刷,这上头沾染了无数痴情怨恨嗔。于是就有了这无比神奇的效用来。
    只要是下了地府,还未过奈何桥之前的鬼魂都会在这里驻足。看一看上辈子有多苦,这辈子有多苦,下辈子又有多苦。
    反正,是要喝孟婆汤的,要忘记的。趁现在多看一眼,瞧一瞧自己永远都不能把握预知的人生,大约也算是一种慰藉了吧。
    只不过,一般瞧过三生石的鬼魂都会在它面前嚎啕大哭,哭到眼睛都要流出血泪来——这也是地府常年哭声缭绕的原因。
    阿顾已经很久没来地府看过三生石了。
    主要是因为这三生石上没有她的三生,站上去永远是一片空白。那些催人泪下的喜怒哀乐全全都没有。像是坏掉的影碟机,连点雪花片儿都不给放一个。这地府里最有意思的东西,对阿顾都没什么作用。至于什么望乡台,孟婆汤就愈发没意思了。
    只不过今天,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三生石后,还想着去照一照。她在期待些什么,阿顾自己也不知道。
    抬脚走过去,看见一个女鬼正趴在三生石上哭得血泪斑斑。她那么伤心,被阿顾神光伤害到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一味哭泣。阿顾不晓得她看到了什么,能哭成这样。但看到因为自己,这女鬼身上已经冒出白烟了,只好默不作声地走到了三生石的背面。
    阿顾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巨大的三生石。
    三生石静悄悄的,就像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背后那女鬼的哀嚎哭泣连绵不断的传来,阿顾看着三生石,像是很没有所谓却又有点难过的,扯着嘴角,轻轻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