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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3

    么就叫什么,叫大哥都成。你就是瞎操心,兴许没这么多烂糟事情呢,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他还不活了是怎么着。我告诉你,到别家未必比到咱家强,还有可能在福利院里没人领走,没爹没妈的更可怜。”
    “兴许吧。”张杨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好受了些。
    韩耀又道:“再说了,他是妈没了,又不是妈跟人跑了,别人有什么可看不起的。这……诶呦喂我说兄弟!你别啊我没奶!”
    张杨让他吓一跳,翻身起来一看,“噗!”的乐了。
    刚才韩耀说话,没注意胸口搂着的宝宝,心里还纳闷这会儿怎么忽然消停了,没想到孩子是想起白天吃的那顿奶了,这搂的位置又正当,小嘴儿一撅,一口就吸了住韩耀的乳|头不撒嘴,吮啊吮特有劲儿。
    韩耀让他弄的说话动静都变了,一脸痛苦:“张杨你给他弄点儿奶去啊!你他娘的别笑了!操……”
    张杨大笑不止,一步三颤的去厨房热奶,二十分钟后拿着奶瓶回来,┠躺没了,但屋里弥漫着一股异味。
    张杨:“?”
    张杨耸耸鼻子,按下开关,电灯劈啪作响,屋内大亮,只见宝贝团在韩耀怀里睡得直呼呼,小嘴儿还含着韩耀的乳|头。韩耀面无表情僵直着,从胸口到小腹淌下一小滩棕黄色的粘稠物,顺着裤腰带卡头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啪嗒,啪嗒。
    韩耀:“……”
    张杨:“拉屎了。”
    张杨:“哈哈哈哈哈!!”
    59第五十九章
    刚抱回来的宝宝着实让两人手忙脚乱了一阵子,两个大老爷们儿整天围着孩子打转,喂奶拍肚,擦屎把尿,苦不堪言。三五天的折磨过后,好容易适应了,哄孩子的功夫渐渐上手,日子好过了一些时,两人却也还是闲不下来,张杨又得事先说好的那样,尽早回家把事情“交待”清楚,不然他妈在家还指不定鼓动出啥事来。
    原本韩耀想跟着他,有他这么个“外人”在场,张家爹妈肯定要留脸,下手重也不至于把张杨打残了。奈何娃不能冒然带回去,否则给屯里人看见不知要怎么议论,留在家里又要有人照看,韩耀只得留守在家,奶孩子。
    一九八八年深秋,张杨只身坐上了回祈盘屯的火车,韩耀站在漫天飘落的秋叶中,目送火车驶远。
    “这还说不准得耗上几天。”他垂眼看臂弯里包着小花毯子的宝宝,“咱哥俩儿在家喽,伺候不周,你多担待点儿吧啊。”
    宝宝瞪圆乌黑的眼珠儿,一眨不眨盯着韩耀。
    韩耀笑了笑,将脸埋进散发奶香的小被窝里,胡茬挨着孩子脸蛋蹭了蹭,“唉……你爹回家要挨几顿削都不知道啊,你咋就不心疼呢。”
    然而结果相当出乎意料。
    张杨前一天上午坐火车离开,竟然第二天晚上就回来了。韩耀刚要领孩子去月英家喂奶,拉开铁门,吓了一跳。
    张杨蔫巴巴站在门前,身后还跟着俩人――
    张家爹娘身上挎满大包小裹,棉袄头巾,风尘仆仆,一脸阴沉。
    韩耀险些被吓尿。
    张母用肩膀顶开堵在门口的张杨,迎面见到韩耀,这才露出点儿笑脸,可也看得出是强打起精神,跟韩耀寒暄了几句后才注意到她大孙子正在人怀里抱着,忙接过来,回身张嘴想呲张杨,顿了顿,又作罢了。张父气得脸发黑,连话都没跟韩耀说。
    韩耀赶紧引他们进屋,间隙回头给张杨使眼色,这他妈怎么回事儿啊?!
    张杨死气沉沉杵在门边,垂眼看围着他咯咯哒叫唤的母鸡,情绪低落。
    张母到屋里都没等坐下就先感谢韩耀,说是她大孙子一直是韩耀帮忙带着,农村也没啥好东西,给带了一些本地土产,还一个劲儿跟他道麻烦,道谢;然后麻利的将孩子身上歪歪扭扭的小花被子重新裹好,看了尿子,给收拾的利利索索。
    张父是十足的老实农民,连脸色也不会作假装相,即便对着旁人也不懂得怎么掩饰。但生气归生气,他跟张母一样觉得张杨欠了韩耀不少人情,感谢的话嘴上不会讲,憋了半天,最后只是走过去拍拍韩耀肩膀。
    天色已晚,老人神情疲惫,张杨脸色也不好,韩耀心里着急,心疼张杨,还得顾着爹妈,只得脸上带笑,张罗道:“叔和婶儿来一趟不容易,在车上吃不好睡不好的。走走走,咱先去餐馆吃顿饭,我给二位接风。”
    可张家爹娘却说什么都不去,生怕给韩耀添一丝儿麻烦,连在家吃饭也不用,推让了半天到底啥也没吃。劝不动,张杨也跟缓缓摇头,韩耀估摸着这也是气得吃不下饭,只得说那行吧,都累了,先休息。
    原本安排屋子的时候,二老也十分坚持的说,“我俩跟张杨挤一挤就行。”
    韩耀听这话心里特别不乐意,你们跟张杨挤一挤,他娘的把我给挤走了。于是坚决不同意:“不成不成!来我这儿不能这么苛待!拿我当啥了!”
    最后好说歹说,张家爹妈安排在东屋,让他们“好好歇息”,宝宝让张母搂着睡了。
    帮他们熄灯掩门后,韩耀蹑手蹑脚去厨房冲了碗奶粉给前胸贴后背的张杨充饥,俩人把西屋小门闩一插,终于逮着机会凑一块儿,开始嘀嘀咕咕,交换情报。
    韩耀压低声音道:“你咋能把他俩领过来呐,容易露馅儿!”
    “他俩非要跟我来!拦不住!你快看看我身上……诶呦……”张杨脱了衣服,呲牙咧嘴,露出后背和腿上的道道青紫,“我爸都气急眼了,拿大棍子揍我!”
    “卧槽,下手真够狠的……”韩耀皱眉,对着灯光看伤,指腹稍稍一碰,张杨立刻疼得抽气。
    “你怎么解释的,给你揍成这样?”韩耀往手掌心倒了些红花油,给张杨揉伤。
    “还能咋说,就先告诉他们有对象了,但是女方家里穷,年纪又比我大,反正就是这样那样,所以不敢跟家里说,怕爹娘不同意呗。”
    韩耀寻思,这话没毛病啊,这也值得揍儿子?
    其实张杨将整件事说得挺明白,循序渐进,奈何有一个关键步骤顺序搞错了,不然还真不至于挨顿揍。
    他先说其实在省城早就有对象了,再说条件不好,岁数也大很多,但人是好人云云,最后等俩人接受的差不离了才告诉他们,其实年前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了,张杨本想领着老婆孩子一起回家,没想到女方竟难产离世。如此这般。
    于是张父听完就认定张杨跟人乱搞男女关系,搞出事了。
    老爷子说:他妈的什么结婚!张杨才二十岁,岁数都不够,俩人结哪门子婚,瞪俩眼珠子就敢跟爹妈撒谎撂屁!当时气得抬脚踹张杨,接着抡起铁锨木耙就招呼上来,简直是往死里揍。
    张母拦都不拦,坐地上就开始不管不顾的哭。张杨当时都有些吓懵了,他长这么大,妈一直都是个有主意的女人,天塌下来都不怕,他从没见过她露出此时这幅……走到绝路,没了主意的样子。
    可也难怪老人这么想,农村虽说结婚证是最次要的东西,但前提是这门亲事必须大张旗鼓,人尽皆知的相过了,操办了,这才合脸面规矩。像张杨这样在城里有了对象,既没带回来给屯里人知道,又没经过父母,现在还平白多出个儿子,这跟在外面乱搞有什么区别。张父张母老脸丢尽不说,张杨做出这种糊涂事,以后更没法做人了。
    韩耀听罢,一脸惨不忍睹:“给你做一沓假证件带回去,让你捂口袋里生崽儿么!”
    “幸亏我爸削我削累了,还肯听我说话,不然你就见不到我了!”张杨愤恨道,“我拿出证件给他们看,他们还不信,后来我说,我拿话哄你,让你帮我改了户口,他们才信了,哪有这样的!”
    韩耀:“……”
    韩耀:“没想到我在你爹妈心里地位还挺高。”
    知道是正正经经领了结婚证了,可张家父母还是气啊。当初那么千叮咛万嘱咐,不管是咋样的闺女,都要先带回来看看再说,这孩子咋就这么能背着她们瞎整事儿呐!然而折腾了一晚,气性劲儿过了,终究还是以死者为大,还是为给张杨生孩子才去了。
    再者,现在气也没用,孩子已经下生,不能塞回去当没有吧,还是个男孩儿,面子上虽然不好过去,可正经是老张家的大孙子啊。所以再烂的摊子也只能尽心去打算,去收。而且他们看了照片之后,都觉得看着也不像是不正经的女人,挺好的,娟娟秀秀,文文静静的……
    韩耀疑惑:“照片?我还给你准备照片了么?”
    张杨:“我拿了一张我和云姐以前的照片回去唬他们。”
    韩耀:“……”
    “后来气消的差不多了,又问了我不少陈冬梅和孩子的事,我也没敢细说,然后他们俩……”张杨说到这儿,声音有些哽,顿了下,没有再说下去。
    张家父母商量了一夜,也唉声叹气了一晚上。第二天从屋里出来,张母眼眶通红,张父仍然沉默,却仿佛一晚老了十岁。父母为儿操心担忧,心力交瘁,是儿不孝。可张杨是为的什么不孝?事情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现在说这些给韩耀听,韩耀的心里也不会好受。
    他将脸埋在臂弯里,偷偷深吸了口气,平缓后道,“他们俩商量完,说旁的先不管,要先来省城看看孙子。”
    韩耀沉默,抹完红花油,给张杨拉好后衣襟,俯身虚压在他身上,低声说:“难为你。”
    后背上贴着韩耀的胸膛,温暖安全,如同坚实的堡垒,张杨缓缓闭上眼睛。
    翌日天蒙蒙亮,厨房里碗碟锅盖轻响,韩耀早醒了,静静听着,张杨背靠着他,睡得很沉。片刻后,宝宝哭声传进来,张杨立刻条件反射坐起身,迷迷糊糊往身上套衣服,左手奶瓶右手子出去了。
    吃早饭时,桌上阴沉无声,每个人都食不下咽。
    吃到一半,张母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对韩耀说:“韩呐,对不住你,给你添不少麻烦,我家的事……张杨在城里一直让你照顾着,他不懂事,不着调,现在有儿子了还让你帮忙带,我俩这闹哄哄的说来就来了……”
    韩耀忙道:“婶儿你别这么说,我没拿咱家当外人,张杨也没少帮我,你知道我孤家寡人的,他有什么都想着我,过年不也在咱家过的么。这些话以后就甭说了。”
    张母笑了笑,道:“这事儿,唉……”
    这一次跟在祈盘屯那次不一样,张母没有避着韩耀说话,避不避也无所谓了,连户口都是人帮着改的,要笑话也早就笑够了。她直截了当对张杨道:“我跟你爸商量了,你城里工作忙,孙子我们领回去伺候。”
    张杨一愣,当即道:“不行!为什么?”
    张父把粥碗往桌上一撂,“当”一声:“你妈怕你不会伺候,咋地,怕我俩把你儿子掐死啊?他妈的王八羔子。”
    张杨从来最怕张父生气,手不经意间抖了一下,不敢吭声,过了一会儿,强鼓起勇气说:“你们带回去,怎么跟屯里人讲?”
    “怎么讲,”张父抬起满是老茧的手掌往脸颊上拍,啪啪作响,瞪眼:“能怎么讲,老脸不要了,硬着头皮讲!”
    张杨垂眼不作声,低头咬牙,手里的碗筷拿不住了,却不敢说话。
    韩耀看了眼张杨,暗自深吸一口气屏住,而后缓声道:“叔,你消消气,大清早的。”
    他盛了碗豆浆放在张父面前,道:“孩子还是留在这儿吧,还得上户口什么的,以后在城里上学,我也能帮着弄,别说,这孩子我还挺稀罕的,街坊邻居家也都稀罕,有一家大嫂子没少给喂奶,张杨为了孩子愣是跟人家舍下脸,还花了不少钱打点,诶那简直就是雇了个奶妈。张杨跟我说,要不小孩儿喝不着母奶,他长得也不壮实啊。”
    张母目光中有些微松动。户口,上学,喝母奶,这些可都是她在意的。
    说着,韩耀以一种非常随意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一只手在张家父母看不见的角度放在张杨腿上,轻轻捏了下。
    张杨低声道:“爸,妈,我错了。你们一年到头不得闲,再加个孩子,我……”
    张父重重叹了口气。
    韩耀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孩子先留下,你们这次回去,就跟别人说是去省城参加儿子婚礼去了,本来张杨结婚证都领了,走关系改户口都可以直接说,该有的也都有了,差办婚礼这一样,亲家方面也是照顾你们俩的时间,正好现在秋收刚结束,才延后到这时候。这么地,以后张杨再领孩子回去,也名正言顺了,是吧。”
    张母跟张父对视一眼,韩耀这话说的确实在理。再看看炕上躺着的小娃,说实话,她老儿子伺候的也算不错,没糟践到孩子。
    张杨低声说:“爸……”
    “问你妈,我管不了。”张父不看他,端起碗喝豆浆,勉强算是表示你们随便吧。
    张杨看向张母,张母没再说话。
    饭后,她坐在炕沿上哄了一会儿孩子,到底还是把张杨喊过来,给他讲了很多伺候娃的事情,怎么喂奶拍嗝,孩子发烧涨肚该怎么办之类,最后问:“我大孙有名儿没有?他妈没给他留个名?”
    张杨摇头,明白张母的念想了,道:“妈,你跟我爸给起吧。”
    张母抱着孩子走到韩耀的书桌旁,桌上书夹里原本竖着本字典,现在横躺在桌上,显然是昨晚有人翻过了。她拿起字典,眯着眼睛细细看书页上角小小的数字,嘴里念念有词,翻到像是之前记住的一个页码,拇指扣着上面一个字,递到张杨面前――
    容。
    张母指着上面的注解和例词,说这个字好,有宽容,从容,容让的意思,又可以指样貌好,还有欢喜的意味。
    “叫张容,希望我大孙以后做人也好,长相也好,性格也好,都好。”张母竖着抱起宝宝,耳鬓贴着他的小脸儿。
    张杨手指摩挲黄白纸张上的小字,半晌,笑着点头:“嗯。张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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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没有更,因为舅舅家里出了些事情,过去忙忙叨叨一直到今天上午
    60第六十章
    张家父母只在四条街大院坐到晌午,婉拒了韩耀想下馆子款待的意思,起身说这就回去了。
    张杨想陪他们回祈盘屯,火车上也好照应,张父也干脆的摇头,不说话,裹紧身上的旧棉袄,跟拎着小布袋的张母一起推门出屋。韩耀客气了两句,没强留他们,出门拦下一辆出租车,四人坐进去,驶向火车站。
    月台上,绿皮火车轰隆停靠,秋风萧瑟,吹乱了爹娘那一头跟年龄不甚相符的,被生活和劳作渲染的花白头发。
    张母扎紧头巾,和张杨面对面站了半晌,叹道:“人去了,事情也只这么能过去了,你爸也是气急眼了才揍你,背后跟我说心疼老儿子,你……唉。”
    张杨微怔,继而明白过来,妈是在宽慰他,怕他没了“婆娘”,心里难受。
    张母抬手抚平张杨的额发,“你年轻轻的,路得往下走。农村都不兴找个二婚,你为你自个儿,为我大孙,自己上上心,以后肯定还能遇见合适的,啊。”
    张杨原本只是沉默。为一个不存在的人,为莫须有的伤心,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张母这番话,他听了却下意识的,不自觉的摇头。
    “你咋这么犟眼子呐!你才多大点儿岁数能打一辈子光棍么!”
    张母见她老儿子抿着嘴不吭声,那副半死不活晃脑袋的样子,木讷的斜眼不知道在看哪处,气结。
    五步开外的车门前,韩耀正给张父往车上递饭食,都是刚才现买回来的小吃,让张家爹妈在路上打零嘴。男人腰背英挺,嘴里斜叼着根烟,下巴隐约有没刮干净的胡茬,皮夹克里的衬衣领口敞着两颗扣子,露出些许胸膛。
    张杨光是这么看着,就仿佛能感受到那片肌肤上温热,坚实的触感。
    张杨忽然喃喃说:“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你不懂。”
    张母以为他为他婆娘钻牛角尖,当即瞪眼:“你个熊――”
    火车汽笛响,列车员抬手吹哨。
    时间紧迫,张母说到嘴边的话只得咽回去作罢,匆匆登上扶梯。张杨紧忙亦步亦趋跟着,张母回头俯身拍拍他,往后推了他一把。
    火车缓慢启动,逐渐加速,靠车窗一侧,在路上就没再说话的张父终究还是抬起手,对下面追着他们快步走的张杨挥了挥,口型示意他:回去吧。
    站台上,张杨追着火车向前跑,直到他追赶的那节车厢在轰隆声中隐去。火车呼啸而过带起的煤灰弥漫在周遭,令人窒息呛鼻,他慢下脚步,站在尘烟中,心里泛堵,却又莫名生出一种,瞬间解脱的轻松和怅然。
    身侧,韩耀一直静静注视张杨,片刻后,蓦地笑了。“这就算是齐活儿了。”
    “嗯。总算完事了。”
    “后悔不?”
    张杨抬眼看向他,韩耀笑的时候,眼角有一道细微的褶皱,不细看几乎察觉不到,他端详着这道从前没有的细纹,也跟着笑了起来。
    以前懵懂无知时,对韩耀的好感,依赖和莫名向往像个美好朦胧的梦想,而经历了现在的种种之后,有些东西变得清晰了,且一天比一天清楚明了,浓厚牢靠。
    张杨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唉,后悔啊,挨一顿胖揍,回家还得奶孩子。”张杨煞有其事,摇头晃脑道,“早知道现在这样,以前娶个媳妇生娃多好,我这何苦来着。”
    韩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慨叹:“现在后悔也晚了,俩拖油瓶你看着办吧。”
    张杨嗤了声,不搭理他,转身阔步走,走了两步回头看,韩耀杵在原地没动,只好再走回去,扯着韩耀的胳膊往前拖。
    小孩要死要活,咬牙切齿,将狗熊拖出十米,体力透支,扑街。狗熊于是躬身背起小孩,沿着松柏深绿的月台小跑向出站口。
    桦树的落叶在脚在发出咯吱响声,只一瞬,又归于沉寂,等待秋风将它们卷向未知的何方。
    除去了后顾之忧,张杨的人生如同卸掉了枷锁,又像是立刻以一个崭新的起点重新开始了他真正向往的生活,整个人都前所未有的明朗起来。要说变化,除却心境以外,就只有家里多出了个奶娃张容――一个他必须承担起的小责任――还有随之转移的生活重心。
    八八年夏季开办的省越下属艺校,经过一个季度的适应和调整,已经基本正式进入轨道,学员充足,老师教的也认真。老金爷子嘱咐的话,张杨一直没忘,最近事情多,焦头烂额的没顾上,现在也应该静下来好好研究戏曲曲目的创作和改编了,毕竟每晚坚持听得课,可不能白听。
    在编戏这块,张杨还属于一脚踏在门里,一脚踏在门外,听了三五天课,系统知识学得半拉嗑叽,理解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似懂非懂。原本他就听金老爷子怂恿,不交学费跑去蹭课听,所以听不懂或者落课也不好意思再去问老师,只能自个儿凭感觉琢磨。
    想了一段时间,他觉得,其实戏曲移植改编就是将其他剧种一些经典故事的骨架和精华扒下来,根据中心重新粉饰编排,并另外添加一些精巧独特,值得一看的新东西进去,使之成为越剧。
    于是大致意思想明白了,那就开始动手做呗。
    张杨想起前些日子在图书馆借回来的两本京剧戏词,大致翻看过后,从中选出了两段比较经典的段子,每晚临睡前,趴在被窝里研究一会儿,积少成多。
    不过这份业余工作通常做不了几分钟,张杨保准会睡着。他实在太累了,每天除了上班,上课,其余几乎所有精力都花在了张容身上。
    韩耀倒是清闲,他的生意还维持在给包工头们的“人道主义大减价”上,日常兼顾卖点儿油毡纸、油漆、隔水膜等,也甚少出去跟人喝酒打牌,基本上没买卖就不出门。白天张杨去剧团,他能在家照顾宝宝,宝宝也一直乐意跟他亲近。
    小张容两个多月大时,开始会笑了,睡醒了睁开眼,看见韩耀就乐,最喜欢韩耀抱着他举高高;
    再大一些,会认人会答话了,韩耀赶潮流,买了个大哥大,每次在家打电话,小张容听到了就跟着韩耀的声音啊啊叫;
    半岁长牙时喜欢拉着韩耀的大手,啃上面的老茧磨牙床子解痒痒。
    张杨看在眼里很高兴,韩耀对待张容是真拿他当成张杨亲生的那么好,不说视如己出,至少也是爱屋及乌。
    只是一点,韩耀伺候孩子的手法有点儿……糙。
    小娃都娇气,要好生养活,比如很多东西大人吃了没事儿,但宝宝吃就不行;而且宝宝小,没有自理能力,需要大人时常定点给把尿,把便便。张杨就怕韩耀大咧咧,不细致,还特意嘱咐了他许多。可尽管千叮咛万嘱咐,总还有不周全的方面,孩子放在韩耀手里虽说不曾亏待,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溺爱的,但半年里也被他“粗犷的溺爱”误伤了好几次。
    比如,宝宝喝奶,好几天不拉屎“攒肚子”是常事,小张容一百天大时,有一回九天没拉屎,街坊月英嫂子来看了,说没事儿,正常,大人最近看着孩子,及时给他把屎。正巧最近张杨排练,早出晚归,于是托付给韩耀。一天排练结束,张杨累得死狗一般回到家,推门就看到韩耀搂着孩子躺在炕上,爷儿俩呼呼大睡。
    张杨当时看着他们,心也跟着暖起来,轻手轻脚凑上前,想给他们把褥子扯扯平,好睡的舒服些。结果伸手时却摸到一堆黏糊糊。
    张杨心头立刻升起不翔的预感。
    掀被一看,张杨:“……= =”
    褥子上,以小张容的开裆裤为圆心,泄洪般铺满了黄澄澄,小张容窝在热乎乎的屎窝里睡得直吧嗒嘴。
    这类“不给孩子把便便”的还不算大事,最起码不涉及生命安全,张杨再糟心,顶多也就是洗褥子,后来出了两次大事,把张杨吓得手脚冰凉。
    有一回,韩耀从冰箱里拿出个桃子吃,也没多想,就顺便给小张容喂了些,结果孩子半夜开始肚子疼,张杨不在家,韩耀翻出大人吃的药给宝宝吃了点儿,然后张容就开始直翻白眼。
    再有就是八八年的汉城奥运会那次,中国队成绩不是很理想,国人都憋着一口气,直到女子跳水包揽全部金牌,当时韩耀正在堂屋陪小张容玩儿举高高,刚把宝宝抛起来,电视上就播出了高敏勇夺三米板金牌的新闻,韩耀特别激动的扭头看电视,结果孩子掉下来险些没接住!
    还有一次,是张容八个月大的时候,穿着连身小衣服在院子里,韩耀给他买了辆小推车,正推着他来回跑,孩子还不断回身跟韩耀伸手,依依呀呀口齿不清的喊,韩耀以为他饿了要吃奶,于是进屋给冲奶粉,没想到小张容望着他背影,接着就扶着推车栏杆,颤巍巍站起来了,还一个劲儿伸手够,当时栽歪着就要摔下来!
    幸亏张杨下班进门就看见这一幕,冲过去把孩子掐起来,不然真是大头朝下啊!
    就这么地,张杨白天工作着,心里还惦记韩耀有没有把孩子伺候成爷爷奶奶样,晚上回家除了照顾宝宝,还要兼顾家中一切琐事,对金老师交代的作业也是有心无力。
    这样的生活令人疲惫,但有时回头想想,也很充实。
    虽说累人的宝宝是份责任,张杨却不只将他视为责任,在如何养娃这件事情上,他跟多数家长一样,痛并快乐着,且逐渐变得乐在其中,为人父教育儿女,最能令人有自豪感和成就感,也让他对孩子的感情和期盼更多,甚至生出一种“远大的理想”――
    比如花二十年时间把儿子培养成为怎样的人,或者在自己制定的严谨教育下看着孩子逐渐成长等等伟大设想,同时开始高瞻远瞩,规划实施。
    如此,日子竟也过得飞快,简直和小张容的成长一样迅速,只一晃眼,日历翻到一九八九年的夏天。
    这天晚上,四条街大院的夜晚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灯泡的柔光橙黄温暖,电视机信号不太好,有些许雪花片,沙沙作响。
    炕上,韩耀倚靠着被垛子,正看电视,张杨坐着小板凳,堂屋地面上的塑料小浴盆盛了半满的温水,胖乎乎的小张容坐在里面,左手拿着橡胶鸭子,正低头欣赏自己的小叽叽。
    张杨冲着灯光举起瓶子,眯起眼睛看上面的说明,嘀咕:“这个什么飘柔,用这玩意儿给儿子洗头到底行不行啊?”
    “行行,洗吧,不要因为人家是外资就怀疑嘛。”韩耀随口道,目不转睛盯着电视。
    电视里,女人的委屈抽泣的声音,“你相信我!下次我肯定干净身子来,给你生个胖小子!”
    男人挥开女人,愤恨道:“一年统共才三次!你怎么能每次都脏着身子来!啊!”
    张杨:“……”
    张杨把洗发水瓶子往地上一砸,面无表情:“哥们儿。”
    “嗯?”韩耀目不斜视。
    张杨额头爆青筋:“当着孩子的面看《寡妇村》!你要脸不要!赶紧给我换台!”
    韩耀撇嘴,不情不愿爬起来换台,张杨边搓小张容莲藕似的小胳膊,边低声嘀咕,说现在人都不要脸,拍这些没羞没臊的玩意儿,云云。
    这时,桌上的大哥大铃声响,韩耀随手接起,“喂?”
    “韩子!干啥呢?”
    电话里传出熟悉的男声,张杨听见了,道;“呦,是洪辰!挺长时间没联系了啊。”
    韩耀已经兴高采烈跟洪辰聊上了,俩人扯来扯去聊了半个多小时,洪辰道:“韩子,我准备搞物流。这可是新东西,不过,环渤海那边儿呆着觉得挤,我决定回省城发展,政策不错,咱俩离得也近了。”
    “呦、真事儿啊?”韩耀一愣,物流他是知道,确实是新东西,搞第三方运输,现在国内好像还没怎么有,回省城也是好事,刚想详细问问,突然就听院里大铁门发出一声巨响!
    “咣――!”
    张杨吓得手一哆嗦,澡盆里,小张容立刻瘪嘴,要哭了。
    韩耀蹙眉,掀开窗帘往外抽,没等看见院里情况,紧接着屋门又是砰一声响,被大力推开装在一侧墙壁上,下一秒堂屋门开,一个很高的人影大步冲进来。
    “张杨!我来啦!你看我还给你们带好吃的了!”
    电话里,洪辰笑道:“我这边正准备着呢,先遣部队已经派去了,现在估摸快到了,你们先收留几天吧。”
    秦韶一身现下最时兴的西装领带,背头锃亮,人模狗样,进屋扫视一圈,直扑张杨,结果凑近看到澡盆里的小张容,立刻两眼放光,上前一把捞出来举到眼前,大喊:“小孩儿!哪来的小孩儿!”
    小张容被掐的不舒服,不停挣动:“啊!咿呀!”
    秦韶在张容的小叽叽上弹了一下。
    张容哇的大哭起来。
    秦韶:“诶这个好玩儿!”说着又弹了一下。
    张杨:“……”
    韩耀:“……”
    61第六十一章
    好在先遣部队秦韶此次前来有要务在身,需得为主公在省城定居做好充足准备,新公司的地皮交割和布置,装卸货点,储运仓库,车队驻地等等大事小情都要靠他置办,所以抽不出太多时间弹张容的小叽叽。可饶是如此,隔三差五的调戏也令张容懵懂无知的小心灵遭受了重创,导致他看见秦韶第一反应就是,哭。
    小韶同志虽说不着调,办事能力那是杠杠滴,不出一月,一切妥当,往烟台去了个电话,洪辰大老板的车队遂即带着家当,浩浩荡荡,况且况且的来了。
    有三两年没见面了,张杨原想好好款待,奈何洪辰一行来的不是时候,正赶在大清早,当不当正不正的八点钟,张杨前脚出门剧团的干活儿,后脚车队就轰隆隆驶进了四条街,排成一排嘎吱停稳,将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韩耀听见动静,料想这就到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