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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未卜先知

    第二天曹冲便早早起床,由团子伺候着穿衣净面,然后斜跨上自己的小兜,走出房外。
    外面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他伸个拦腰,大踏步向学堂走去。
    路上碰到诸多奴婢仆役见到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纷纷躲瘟神般的躲着走.
    躲不开的便低头矗立在路边不说话。
    想来他的身份也是很令人尴尬,虽然丞相认可他是仓舒公子,可是府中有不少人心底里都不认可,一帮下人们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
    曹冲不以为意,来到一墙之隔的曹氏族学。
    这曹氏族学收纳所有曹氏夏侯氏子弟,甚至许多外戚子弟也来此就学,所以生员倒真是不少。
    这里设置也很完善,分为十岁以下幼童启蒙学堂,十岁至十五岁进阶学堂,十五岁至加冠的高等学堂。
    这些宗亲勋贵子弟加冠之后便要承担更重要的职责,便不能再在这里读书了。
    只是这里面也有特例,那就是曹冲。
    曹冲五岁便已经跳级到十至十五岁的进阶学堂,八岁便跳到了十五岁以上的最高学堂。
    不过这里的教书先生要么是经学大师,要么是饱读诗书的名儒,倒也不至于对曹冲教无可教。
    曹冲这一路走的匆忙,到了才发现竟然来早了,其他人一个都没到。
    这里虽然是曹氏夏侯氏的高等学府,但是整个环境却简朴的吓人。
    桌案与垫子都很陈旧,房屋都是茅草顶土坯房,与一个宽阔一些的普通农家院无异。
    此时院落东南角,有个绿衫少女正蹲在一条大黄狗面前,搂着那狗脖子说话。
    那大黄狗一见曹冲,当即汪汪叫了两声,摇着尾巴小跑了过来,围着他转了两圈。
    曹冲记得有人说过,狗摇尾巴便是亲昵的表现,所以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也不害怕。
    那大黄狗倒是不见外的拿脑袋在他身上拱,眼中还泛起莹莹泪光,似乎一个老友多年未见,又重新重逢一样。
    ……难道这狗认出了自己?曹冲心中暗想。
    随即他从小兜之中掏出一块干粮,蹲下身来喂到黄狗口中。
    那黄狗当即又摇着尾巴大嚼了起来。
    “仓舒哥哥,你来啦?”这时候绿衫少女走了过来。
    那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服饰打扮也不如何华贵,只是项颈中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光晕,映得她如粉装玉琢一般。
    曹冲记忆中,那少女乃是叔祖曹胤夫人夏侯氏的侄孙女儿,叫夏侯薇。
    曹冲微微笑道:“你怎么就敢断言我便是你仓舒哥哥?”
    “虎头是不会认错人的,”夏侯薇搂着闷头大吃的黄狗,嫣然笑道:“更何况,这诸位公子之中,也只有仓舒哥哥舍得把自己的午饭拿来喂虎头。”
    这年月,人饿死的都不在少数,还有闲粮喂狗的,还真是不多见。
    曹冲蹲下摸了摸黄狗,叹息道:“没想到虎头竟然还能记得我,也没有辜负我喂它。三年没见,它老了不少。”
    夏侯薇神色一暗道:“仓舒哥哥恐怕不记得了,这虎头本是我阿姊所养的,如今阿姊已经走失十年了,虎头也已经十多岁了。”
    曹冲这才想起来,这夏侯姐妹父母早亡,孤苦无依,为堂叔父夏侯渊所养。
    可是夏侯渊长年在外征战,对这对姐妹照顾并不周到。
    十年前的一个下午,夏侯薇的姐姐外出捡柴时走失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时作为姑祖母的曹胤夫人夏侯氏气恼之下,便把那两姐妹中的小妹夏侯薇接到身边来亲自抚养。
    “那时候虎头还是条幼犬,”夏侯薇黯然道:“十年了,也不知道阿姊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当然在的,”曹冲笃定道。
    “哥哥又不会未卜先知,怎能如此肯定?”夏侯薇撇了撇嘴,显然不相信曹冲说的话。
    巧了,曹冲心想,未卜先知你哥哥还真会……
    ……
    这时候,有诸多曹氏夏侯氏子弟陆陆续续到来,但是大都躲着曹冲不愿意上前相见。
    曹冲也懒得搭理他们,径直进入了高等学堂的房舍,选了一个矮桌前跪坐下。
    不多时,房舍内就坐满了人,只不过围着曹冲一圈座位都空着。
    很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便走了进来,威严的扫视众人一眼,咳嗽一声道:“今日由老夫来为诸位公子讲学。”
    曹冲隐隐约约记得,那人乃是此前的魏郡太守,如今的五官将长史凉茂。
    凉茂清了清嗓子道:“如今丞相身边饱学之士甚多,为何独独选出老夫来为诸位公子开讲?
    想来丞相是看重老夫有多年主政一方之经历。
    学问并非仅仅停留在书卷之上,还要懂得学以致用才行。
    如何学以致用?
    今日老夫便以丞相去岁所发布的《求贤令》讲起。”
    凉茂一边说着,眼睛若无其事的扫向曹冲,“久闻仓舒公子乃当世神童,智力过人,只可惜此前未曾交往。
    今日既然公子归来,就请先解读一遍丞相去岁所发布之求贤令,为其他诸位公子做个表率,也让老夫见识一下神童之能如何?”
    凉茂说完,便捋着胡须面带微笑盯着曹冲。
    假如眼前这个少年真是假冒的曹冲,即使外貌完全相同,但是若没有接触过官场,也不可能把那政令解读出来。
    甚至听都没听过。
    其实对于政令的解读古今亦然,如非混迹官场多年的老官僚,很难看出那简短言语背后所蕴含的深意。
    只有熟知天下大事与时事相对照,并有丰富的为官经验,方能推断出那所发布政令者要表达的真实意图。
    所以凉茂笃定,眼前这个冒名顶替的少年是不可能准确解读出求贤令的。
    唯有托词失忆,以蒙混过关。
    可是失忆的神童,那就不是神童了,也就不能对他所辅佐的公子构成威胁。
    此时学堂中坐的十来个少年,有比曹冲大几岁的曹上、曹彪、夏侯惠、夏侯和等人。
    此前曹冲智慧过人,读书过目不忘,就是他们在学堂里的噩梦。
    如今眼前这个曹冲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至少长相一模一样。
    大家全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曹冲,等着看这讨厌的家伙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