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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父慈子孝(上)

    ***,是天方教的主要节日之一。与宰牲节并称为天方教的两大节日,此时在波斯被称为肉孜节(ruzi)。
    ***之前,成年男女信徒需要在天方教历每年九月,也就是斋月举行封斋一个月。
    天方教历每月奇月三十天,偶月二十九天,全年为三百五十四天。
    今年的天方教历九月,是在农历三月末至四月末。
    在这个月中,所有的天方教信徒每日自黎明前至日落,禁绝饮食、房事和一切非礼行为,以省察己躬,洗涤罪过。
    也就是简单的说,***的时候,从天一亮,你就一点东西也不能吃,只能饿着,晚上也不能大吃大喝,只能吃点饼子喝点水。
    对于这个节日,张昭的心情,属于完全笑嘻了,管你什么勇士,管你如何训练有素,每天白天饿一天,晚上就吃点饼子,如此折腾一个月,恐怕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这样的勇士,还想披几十斤的铁甲战斗,岂不是在痴人说梦!
    。。。。。
    清晨,天色刚刚微微亮,布哈拉的城门就轰然被打开了。
    打着各种画着金狮、野猪、猛虎、骏马、白象、雄鹰甚至椰枣树旗帜的阿尔卡禁城禁卫和古拉姆近卫军出城了。
    古拉姆近卫大多身穿黑白两色甲胄,看起来格外坚固,但实际上,这些甲胄并不是铁的,而是用编织物和牛皮制作的。
    看着威风凛凛状若天神,实际上并没有多少防护力,与中国历史上用来做仪仗的纸甲差不多,主要靠画工来达成‘防御效果’。
    与古拉姆近卫不同,隶属于纳斯尔二世的阿尔卡禁城禁卫,则穿着蓝白两色夹杂黑色方块花纹长袍,以及主基调为嫩黄色夹杂各色花瓣状花纹的长袍。
    在这个时代,给衣服染色是一项非常费时的工艺,越是鲜亮的颜色,越是珍贵,更别提一件衣服上有几种颜色。
    这样的布料极为昂贵,此时出城的禁卫约有两千余人,这两千套精美长袍,正是萨曼波斯富庶的最好明证。
    除了长袍以外,阿尔卡禁城禁卫们还戴着被称为三重冕的古波斯头巾。
    这与戴着可以拉下来遮住面部以阻挡风沙的头巾或毡帽的古拉姆近卫军不同,他们的风格更加波斯化而不是天方教化。
    武器则是传统的柳条盾、短矛、剑或长匕首、弓箭,通常在外袍里面还穿有鳞甲或者锁子甲。
    闪亮的长枪上也装饰有白银或黄金制成的圆球,前者是普通士兵,后者为军官。
    这种装备和风格,与曾经的波斯不死军极其相似,在天方教化的几百年后,波斯人其实在文化上,还是保持了一定的独立地位。
    一面面各式各色的旗帜中,象征着埃米尔的君主大纛高高矗立,在几十位身着华丽丝绸长袍的勋贵簇拥下,今年六十三岁的萨曼波斯埃米尔纳斯尔二世头戴金冠,手握象征王权的节杖,只是显得精神有些萎靡。
    当然会萎靡,因为纳斯尔二世对待天方教还是比较虔诚的,斋月的规矩,他一般都比较遵守。
    当然,更大的原因是他不得不遵守,因为自从改宗十叶派后,纳斯尔二世遭到了国内大量循例派教徒的反对。
    许多循例派的教长与阿红,早就盯着纳斯尔二世的一举一动了,只要纳斯尔二世敢不遵守斋月的规矩,就会有人跳出来跟他对线。
    别以为这些教长不敢,在狂热的宗教信仰加持下,绝对有头铁的人,敢出来挑战世俗的权力。
    在萨曼波斯以及之后的时代,中亚历代的政治角力,其实都是在王权与神权之间展开的。
    有时候是王权依附于神权,有时候则是王权打压神权。
    所以河中地区的君王,与中原君王说一不二的地位不一样,他们头上也弥漫着神权的阴云。
    虽然不至于像欧洲佬搞得那么变态,神权凌驾于君权之上,但宗教的实力也不容易小觑。
    纳斯尔二世的车架过去之后,后面就是哈米德王子。
    虽然王子还是尽力摆出了一副人多势众的姿态,但路上所有布哈拉市民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哈米德王子。
    因为在今年以前的***,最靠近纳斯尔二世身边,与他几乎并驾齐驱的人,一定是哈米德王子。
    他可是储君,是萨曼波斯的二号人物,理应处于这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而今天,包括以哈米德王子最大竞争对手萨迪德王子为首的众位王子,都围绕在了纳斯尔二世身边,只有哈米德王子,被以安排护卫为理由给支开了。
    呵呵!哈米德王子冷笑一声,说是让他去安排护卫,但是却又以菊儿汗将要入侵唯为由,不许他调动布哈拉的古拉姆近卫。
    参与护卫埃米尔的,是来自撒马尔罕和赫拉特的古拉姆近卫。
    对于大瓦兹尔巴勒阿米提议的,让布哈拉和撒马尔罕古拉姆近卫换防的建议,纳斯尔二世采取了折中的方案。
    布哈拉的古拉姆没有与撒马尔罕的古拉姆近卫换防,但是今年***的护卫,却让撒马尔罕和赫拉特的古拉姆近卫负责。
    跨过护城河后,哈米德王子回头看了布哈拉城一眼。
    他的心腹侯赛因会在***开始后,悄悄潜回布哈拉,只等他一声令下就会关闭布哈拉四门,然后带上最精锐的一万人出城来清君侧。
    当然,哈米德王子最盼望的,还是菊儿汗的军队能准时到达,为此他还把菊儿汗派来两个使者都带在了身边,以便随时和菊儿汗沟通。
    “父亲,你想要对付我,那就怨不得哈米德心狠手辣了!”
    哈米德王子低声嘟囔了一句,他也明显感觉到了,父亲纳斯尔二世极大可能也会趁着这次***,直接把他拿下,不然不会把萨迪德王子召回来。
    要知道,萨迪德王子一直在赫拉特防备德莱木人,赫拉特来的古拉姆近卫,其实都已经被萨迪德王子控制。
    而哈米德王子的身边,这些名义上让他指挥用来负责护卫的古拉姆近卫军,清一色的是赫拉特的古拉姆。
    这哪是让他指挥护卫,而是让这些赫拉特古拉姆近卫把他监视起来,一会要除掉他的时候,就会由他们动手。
    这样的话,就不是纳斯尔二世除掉了自己的儿子,而是萨迪德王子刺杀了兄长。
    这套操作,非常契合纳斯尔二世那虚伪、残忍的性格!
    。。。。。
    天方教的节日如果严格按照宗教规矩来的话,是非常无趣的。
    不能饮酒,没有歌舞,动不动就是集体的呼图白和礼赞真主,繁琐的跪拜和其他礼节一套一套的。
    特别是不能饮酒这个,鲜嫩的烤全牛,酥脆的烤全羊,各种精白面饼和甜食以及水果,但就是不让喝酒,烤牛烤羊不配点酒,吃起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大家一起禁食、素食一个月后,哪怕没有酒,光是肉食和甜食,就能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了。
    此刻,在距离布哈拉城五里左右的乌浒水(阿姆河)岸边,繁琐的礼赞结束后,众人直接开始了狼吞虎咽。
    一个月的斋月,把大家都憋坏了,不管是埃米尔纳斯尔二世,还是手下的勋贵和宗教人士都一样。
    众人拿着小刀不停从身前的烤牛、烤羊、烤骆驼上切下大块大块的肉,所有人都忙着进食没有说话,现场一片咀嚼之声。
    连周围护卫的阿尔卡禁城禁卫和古拉姆近卫都实行了换班制,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在坚守,其余的都在吃吃喝喝。
    不过有一点区别的就是,按萨曼波斯的潜规则,古拉姆近卫对于斋月禁食执行的是不严格的。
    因为必须要考虑到,要是敌人专挑斋月后进攻怎么办?
    所以在以奴隶出身为主的古拉姆近卫中,斋月还是可以正常吃喝的,只是不能大吃大喝,也尽量避着人一点。
    这也是纳斯尔二世要干掉哈米德王子的最后一个原因。
    菊儿汗已经来了,纳斯尔二世已经感受到了危险,他要自己兼任大萨拉尔,掌握**以保证国家的平稳。
    所有人都沉浸在进食的**中,只有四个人看着是在吃东西,但是心里却在七上八下的。
    大瓦兹尔(宰相)巴勒阿米不停小口小口的饮着蜂蜜茶,说是大瓦兹尔,但他知道,自己就是纳斯尔二世用来制衡哈米德王子的棋子。
    从本身来说,巴勒阿米并不希望得罪哈米德王子,参与王权的交替,历来都是一件风险特别大的事情。
    他已经是大瓦兹尔了,也是快七十岁高龄的老人了,何苦再为自己树一个有可能当上埃米尔的仇人?
    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是纳斯尔二世要求的,所以巴勒阿米很干脆的‘踩了一脚油门’。
    既然是得罪,那就得罪狠一点,直接给哈米德王子来个加速度。
    这样等到下一位王储出现的时候,纳斯尔二世就会把他打发走了。
    因为这时候的王储不需要一位强有力的宰相来制衡,巴勒阿米就可以平安退休,去安度自己的晚年。
    萨迪德王子看了兄长哈米德王子一眼,作为纳斯尔二世的第六个儿子,萨迪德王子是所有王子中最有野心的一个。
    当然在他自己看来,他也是所有王子中最有才能的一个。
    镇守赫拉特十年来,萨迪德王子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德莱木人,保障了西南边境的安全。
    萨迪德王子觉得,比起那个空有一副好皮囊,但是为人唯唯诺诺的兄长哈米德王子,他更加适合成为王储和未来的埃米尔。
    而纳斯尔二世,正襟危坐于正北面中央的王座上,他穿着华丽的紫色团花锦袍,面带微笑的接受着一个又一个勋贵、大臣的问安,看起来很是高兴。
    只是,当他把目光扫过六子萨迪德王子身上的时候,嘴角翘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是不会再立一个年长王储的,他心里最合适的人选,是年仅九岁的十一子。
    萨迪德,不过是他用来铲除哈米德的工具,毕竟父亲杀死儿子,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兄弟相残呢,也不太光彩,但比他自己动手要好。
    至于萨迪德,如果他聪明的话,或许可以允许他在冷宫中度过余生。
    为了手中的权力,纳斯尔二世并不在乎失去一个两个儿子,反正他有十三个儿子可以选择。
    萨迪德王子感觉到了父亲的眼神,顿时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
    他赶紧挺直腰背,用无可挑剔的礼仪与身边人交谈,力图给父亲纳斯尔二世一个好印象。
    至于哈米德王子,他第一次毫不退缩的直视着纳斯尔二世,眼神逐渐变得炽热。
    他一定要坐上埃米尔的位置,一定要把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狠狠发**来。
    纳斯尔二世看着哈米德王子,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厌恶,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竟敢直视他的父亲,他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