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小说 >贞观怪谈 > 贞观怪谈
错误举报

第79章 嫌疑人(二)

    “这小子,他娘的一定有问题。”
    离开杜府后,方一一直在骂骂咧咧,无非就是觉得杜岩这个人所说的证词跟他的行为很不符合。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苏懿笑道。
    “你没看他妻子都不相信她吗?那个眼神,哪里是看丈夫的眼神。”
    “这些无端猜测的确可以看出一点端倪,可我现在已经有了确切的念头,杀死纪纯的人,就是他。”
    “哦?就根据他刚才的证词吗?”
    “对。你能想到是哪句话吗?”
    “你是说他刚才证词里,有句话暴露了他是凶手?”
    “没错。”
    方一听后低头沉思,放慢了脚步,然而苏懿依然快步前行,很快两人拉开了距离。
    “哦,我知道了。是那句……”方一想了想,说道:“红衣,他为什么要特意回去换那件衣服呢?穿着僧人的衣服也是可以去妓院的啊,古时候就有很多花和尚啊,对不对,比如鲁智深,人家喝酒吃肉,不也一直穿着僧人的衣服吗?诶,你倒是慢点啊,我说的对不对?”
    苏懿抿嘴笑着摇了摇头,方一一看,立刻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那你倒是说啊,就别给我卖关子了。”
    “我这不是卖关子,只是考验一下,你这个破案无数的捕快,脑子灵不灵光……”
    “那现在测出来了?”
    “嗯,很不灵光……”
    “你……就别取笑我了,快说来听听。”
    苏懿这才严肃了起来,缓缓说道:“我当时问的是七月十四那天他在哪里。”
    “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有啊。”
    “哪里?”
    “他回答的太快了。”
    “哦?”
    “那我问你,七月十一的晚上,你吃了什么?”
    “这……”苏懿想了想,气急败坏的说道:“这谁还记得啊,再说了,这跟杜岩有关系嘛?”
    苏懿瞟了方一一眼,说道:“我只是问了那天他做了什么,他为何就能那么快的想起来七月十四就是纪纯死的那天呢?一般人是很难有这么好的记忆力吧,别说刚才我问你七月十一的晚上吃了什么,就算是我问你前天,甚至是昨天晚上吃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方一低头愣了片刻,惊诧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凶手真的是他!他娘的,这厮!”方一说着转身就要回去抓杜岩。
    “等……等等,等等。”
    “为何?”
    “你要回去做什么?”
    “当然是抓他啊,那小子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愚蠢。”
    “什么,你敢骂我!”
    方一此时正在气头上,见苏懿出言不逊,他那庞大的身躯往苏懿身边走了几步,吓得苏懿往后退了几步。
    “我说的不是事实嘛,你觉得现在回去他会认罪?如果你回去以我刚才说的理由来说他是凶手,以他刚才反驳我们的话来看,他会说他只是那天有不同的经历才会记忆深刻,到了那个时候,你该怎么说?”
    方一思索了一下,这才狠狠跺了一脚,气急败坏说道:“那难道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
    “当然不会,只是,我们要找到确凿的证据,让他哑口无言。”
    “我们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只是现在还不行。我们首先要到怡华楼去调查一下,询问一下当时的客人,杜岩当晚是否真的一直都在那里从未离开,一直到三更天才走。”
    “那如果所有人都说他说的是真的呢?”
    苏懿没有说话,眼神突然深邃起来,径直往前走去。
    此刻他已经无法再跟方一解释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所谓的当时的证人会怎么说,但倘若所有人真的像方一所说,大家都证实杜岩所说句句属实,那就只有两种结果了。
    一种就是杜岩确实并非凶手,而第二种解释,苏懿想到就觉得不寒而栗,一个表面上沉迷佛法的人,真的会想尽办法来想到可以杀人之后还能脱罪的诡计吗?
    关于犯罪脱罪的方法,他还只是在自己的书中写到过,犯人利用众人的心理盲区,可以制造自己并非凶手的假象。
    “诶!苏懿,你等等我!”方一见苏懿一直闭口不言,也不再问什么,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已经是用餐的时间了。苏懿两人途中经过几家饭馆,他们曾在这里吃过几次,味道虽然说不上好,但至少也算是这破酆镇里不错的了。
    苏懿经过几家餐厅的途中有好几次都想提议苏懿到里面用餐,可想起之前明明是自己气急败坏急切的要抓杜岩的,现在苏懿一心扑在这案子上,自己怎么可以想着先用餐呢?
    于是方一只好忍着不一会便咕咕叫的肚子,跟在苏懿的身后。两人穿过几条街和巷子,发现靠近大道的街道是满是行人,而别的街道和巷子就完全相反,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也幸好这郭净心头脑不灵光,这些人也太敷衍了。”就在苏懿这么想着的时候,发现前方出现一栋高楼,远远看去,门前的牌匾上写着“怡华楼”三个大字。
    两人来到怡华楼门前,听见里面的莺歌燕舞都有点嗤之以鼻。苏懿和方一两人都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来,但虽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别的妓院只要路过,门前就有有些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在拉客,可这怡华楼却完全不同。门口一个人都没有,两人进入大门才发现,虽然门口冷清,里面却热闹的人。
    原因自然也很明显,来这怡华楼的人都是破酆镇的人,大家都是熟客,来的人自然会经常来,不来的人自然也是不好这口,即使在门口拉客也毫无用处。更何况这里面的女子最初在张家人的安排下只是在扮演妓女,也是到了后来在张延内的默许之下,里面的女子才敢偷偷接客。
    大厅内男女成双成对,看着苏懿跟方一进来也没有人理。破酆镇里会来这里的人一般都是常客,而近期唯一来的新客人便是杜岩了。除了成双成对的男女之外,还有几个酒鬼在默默趴在桌子上喝酒,也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单独在墙边站着,看见苏懿跟方一,也不会上前来勾搭。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万一这是张普派来试探的人她们就全完了。
    也就是老鸨与众不同,在屋内听见有新客人到了,急忙跑了出来。看见是这两个外乡人,她鄙夷的看了两人一眼,象征性的问道:“两位是来找姑娘,还是来喝酒呢?”
    事实上,她很明白,这两个人来这里既不喝酒也不找姑娘。她可是这破酆镇里的小灵通,毕竟做着这个行业,谁家几个男人,谁家媳妇是暴脾气,谁家有几口人,她都打听的一清二楚。这样一来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万一谁家男人来这里找姑娘,被妻子找上门来,她要是提前知道了对方脾气很好,也好说话,她就会把事情妥善解决甚至一拖再拖。可对方的妻子若是个母老虎,那就绝非轻易可以解决的了。
    所以当这两人刚刚到这破酆镇上的时候,老鸨就调查过她们了,因此也自然知晓他们的身份。她也明白,前些日子镇上死了两个人,而嫌疑最大人就是杜岩,而站在她面前的这个捕快,自然就是调查这件事来了。
    “我们是来询问一些事情。”方一粗鲁的说道。
    方一之所以语气粗鲁,也是故意的,虽然他没去过妓院,但却知道老鸨这样的人是比狐狸还要精明的,不凶一点的话,她们不是会瞧不起自己便不把自己当回事。更何况这案子跟她们赚钱也毫无关系,她们自然不会上心。
    可这老鸨也是见多识广的人,根本不吃方一这一套。
    “想问话就好好说话,这么粗鲁,可别把我们这的姑娘吓跑了。”
    还是苏懿比较通达人情世故,根本没有说一句话,直接从方一兜里顺了半锭银子,拿在手里晃来晃去。
    这老鸨一看有利所图,这才立刻眉开眼笑,说道:“捕快大人,你们想要问什么,尽管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捕快?”方一有些诧异。
    “这破酆镇还没有我不知道的呢。”
    “哦?那看来,我们是找对了人。”
    “谁说不是呢。要问什么尽管问吧。”
    “七月十四那天,我想让你详细说一下当晚的情况。”苏懿问道。
    “七月十四?”老鸨低头沉思了一下,随即说道:“今天好像是十八吧,可这十四……哎呦,我这榆木脑袋,上了年纪就不记事,这一下子,竟然还想不起来七月十四究竟是哪天了!”
    苏懿没有说话,来回踱步等待老鸨的思路,这时他看了一眼方一,用眼神证明,他当时的推断是正确的。如若七月十四那天没有什么特殊经历,平常人单单问起日期的话是完全不会一下子就想到的。
    “哎呀,真的想不起来了。小宋,你过来一下。”
    这时,一个正在擦桌子的伙计走了过来,这小伙子眼睛眯成一条缝,像闭着眼一样。当然,他是生的就是如此。
    “妈妈。”
    “七月十四,你还记得吗?”
    “七月十四……”小伙子思索着,说道,“那天是我妹妹生日,所以我能清晰的记得。”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你说你妹妹生日,所以你想早点走。”老鸨也想起来了。
    “对,可是那天有个客人闹事。”
    “现在你们都想起来了,可以详细说说当晚的情况吗?”苏懿问道。
    “好。”老鸨这才踱了两步想了想,说道:“那天本来大家都玩的很开心,可是突然杜府的杜公子来了,当时大家都很奇怪。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杜公子是不喝酒,也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因为他从小一心向佛,大家都知道的,他那媳妇貌美如花,可不比我这怡华楼的姑娘差,那样的女人他都不愿意碰一下,他怎么可能会来我们这里呢?所以那天我们就都很奇怪,更奇怪的是,他还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衣服。我先前见过他几次,每次他都沉默寡言,穿的衣服也都是暗色的很朴素那种。所以那天他一来,所有人都很反常。”
    老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点口渴,这小伙子也很有眼力劲,立刻端了碗茶水递给了她,老鸨喝完之后继续说道:“后来杜公子做的事情就更让我们惊讶了,他那天真是敞开了喝,喝了很多的酒。后来我们酒楼里的酒因为白天客人太多快没有了,然后有个叫赵三的酒鬼,非要买酒,就被我们的小伙子教训了一顿。”
    “是我干的。”小伙子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些,但还是看着是一条缝隙,“那小子是有名的酒鬼,哼。”
    “之后的事情呢?”
    “之后杜公子就给了那个赵三点钱,让他到别处喝酒去了。”
    “别处?”
    “嗯,就附近的什么酒家,我忘记叫什么名字了。那天杜公子好像很开心,还花钱请大家喝酒,大家都玩的很尽兴。一直到夜里三更,他才走。本来我还说那么晚了他一个人回去肯定不安全,所以还想说让他留下来。可他都话都说不清了,所以我也就没让他再喝了,这万一出人命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这么说来,杜公子那天的行为的确很反常。”
    “反常的很,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那天杜公子确实是三更的时候离开的?”
    老鸨点点头,这时小伙计凑过来说道:“对,的确是三更,那天我们大家都喝的有点多,毕竟是杜公子请客的嘛,他让我们喝,我们也不好意思不喝。但是大家虽然都喝的有点多,但还是分得清时辰的。”
    “哦?为什么你如此确定?”
    小伙计想了想,突然说道:“是打更声。”
    “哦,对,是打更声。”老鸨也附和道。
    “打更声?”
    “嗯,当时外面传出了打更的声音,我听的清清楚楚,是三更。”
    苏懿跟方一交换了一下眼神,还真给他说中了,现在在场的证人果然都说杜岩当时的确是三更离开的。
    但是,纪纯死亡的时间,至少是在三更之前。
    因为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证,那就是赵三。
    难道凶手真的不是杜岩?可杜岩当然奇怪的举动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做出与自己性格和习惯相违背的事情,如果他做了,那一定有他不得不做这件事的原因。
    但是这起案件从头至尾,现在从杜岩以及怡华楼的人证来看,前半部分的证人和时间都喝杜岩口中的真相如出一辙,而现在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赵三说了谎。
    如果赵三说了谎,如果赵三不是在三更看见的纪纯的尸体,那事情就有转机。
    “好,我们明白了。”苏懿行李,跟老鸨等人告辞。
    老鸨竟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但其实她只是还想要更多的银子而已。她以为自己可以说出什么更有用的线索,可以让苏懿再多给她些银子,可苏懿竟这样就要走了。
    “好,两位客官慢走,下次再来啊。”
    虽然老鸨嘴上这么说,但他知道,或许没有下次了。但她依然很想让这两个外乡人再次到这里来,毕竟他们只是随便问几句话,就可以给平常的客人消费一天的银子。
    “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呢?”
    苏懿一出门便像风一般快步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当然去找赵三。”
    “你是怀疑赵三说了谎?”
    “现在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我实在想不通,如果赵三是三更的时候见到的死去的纪纯,那杜岩是如何杀死的纪纯。”
    “这确实有点奇怪,难道杜岩真的会分身术?”
    “别扯了,我一个做过道士的都不会相信这么扯的话。”
    这一天,两人一大早就起床,到现在已经去过了两个地方,杜府和怡华楼。而到现在,苏懿都没有提过饿,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没有吃饭。而方一则早就饿了的双眼昏花头脑发昏了。他现在才真正的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佩服了起来。
    这一刻,方一觉得自己不应该做捕快,而更像是一个合格的捕快的人,是苏懿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