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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檄文

    “天子所以永保宗庙总一海内者,以慈孝、礼谊、赏罚为本。孝桓皇帝早弃天下,亡嗣……
    今上荒淫迷惑,失帝王礼谊,乱汉制度。臣楷等数进谏,不变更,日以益甚,恐危社稷,天下不安……
    周襄王不能事母,《春秋》曰‘天王出居于郑’,繇不孝出之,绝之于天下也。宗庙重于君,陛下虽见命高庙,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庙,子万姓,当废……”
    窦辅看着眼前这份文书,不知该称其为河北的“檄文”还是“诏书”,哭笑不得。半个月前,轻装潜行、还未来得及渡河的宗正卿刘虞,在清河国境内被逢纪软禁,随后就有了这份盖着宗正印绶的文书。
    在这份不知由何人起草的文书中,以极其正式的用语宣告天下,历数天子刘宏继位以来的种种过失,并以天象变化作为佐证,同时假借刘虞名义,承认了合肥侯刘毅的帝位。
    “汝南袁氏世代公卿,怎么做出如此可笑的举动?当年博陆侯霍光废黜昌邑王的帝位,那是先将昌邑王的罪责禀告上官太后,由上官太后发下诏书才执行的。哪有只靠宗正卿就完成废立的?”
    听到张绣的话,窦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解释道:“要是依照礼法,袁本初得拥立济北王为帝,毕竟孝桓皇帝与当今陛下都是孝章皇帝后代,而济北王血缘最为接近。但是陛下刚刚给济北王增加了封地,他怎么会与袁绍沆瀣一气呢?”
    虽然窦辅等人对这份文书不屑一顾,但在冀州地界,却大不相同。逢纪和文丑已经完全掌控郡国士卒,冀州的郡县官吏手无寸铁,被迫臣服。这股风潮,还渐渐影响到北方的幽州和西方的并州,甚至南匈奴与乌桓也有一些名王和小帅,偷偷与刘毅一方联络。
    为了避免这份文书影响到兖州和豫州,刘宏迅速下诏,以窦辅为主将,假节钺,出征平叛。而这次受天子调配的平叛军队,除了北军的步兵、射声两营,还有河南尹王允集结并派遣到管城的一万名三河士卒。
    王允领兵到管城后,将兵权移交给窦辅,然后闪身让出一人,竟然是司隶校尉杨彪。
    “后将军,此次出征,我与王河南便为将军充作后军,为将军筹备军械、转运粮草。三河士卒,从今日起尽数交由将军指挥,前方战事就交给将军了!”
    杨彪装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其实他与王允早在路上就商议过,与其强行占住兵马,不如学马日磾果断放权。他们两个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岁,身体又还康健,不出意外十年内必然能做到三公,何必去前线厮杀?况且三河士卒中有刘关张这等悍将,待到上了战场,难道还能少了河南尹辖下官吏的功劳?
    “那就有劳两位了!”窦辅接了三河士卒,并不急于出征。刘毅叛乱,只占据了冀州,而幽州和并州都没有公开响应。因此,他让田丰写了一份奏章,请求天子增派骑兵。
    先前在冀州时,窦辅就察觉逢纪与文丑麾下缺少骑兵。盖因冀州作为内地,并没有牧场,自然也就缺少马匹。大汉的牧场,由九卿之一的大司农管理,都在凉州的汉阳、陇西、北地和安定。除此之外,幽州有乌桓骑士,并州有匈奴骑士,而如今由赵岐都护的凉州河西四郡,也有数千属国骑士。
    窦辅最喜爱的,其实是凉州羌骑,无论是湟中义从胡,还是昭武义从胡。因为凉州骑士既能上马骑射,又能下马作为步兵、攻城拔寨。
    “玄德,我从三河士卒中调拨三千人给你,驻守荥阳和陇城。在我击败张邈、渡过大河之前,务必不要使叛军有一兵一卒进犯洛阳八关!”
    洛阳以北有并州刺史丁原和孟津都尉张杨,而东方却并没有足够兵力防卫八关。河北叛军往来于大河两岸,极有可能侵犯河南尹辖下各县。有刘备担任都督,守卫在洛阳的东方,窦辅再放心不过。这份信心,不仅因为窦辅与刘备相熟,更因为关羽和张飞两员悍将。
    “北军与三河士卒,随本将一同进军中牟,收复河南!”留守中牟的陈留军司马赵宠,在窦辅印象中毫无名气,想来不过是个普通的郡兵军官。虽然先前要求增派骑兵的奏章还未回复,窦辅仍然决定立刻出发。
    《孙子.谋攻》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七百步兵营士卒,七百射声营士卒,七千名三河士卒,再加上充作亲卫的一千部曲士卒,窦辅麾下兵力接近万人。而留守中牟的赵宠所部,不过两千人,此时正是收复中牟的大好时机。
    就在后将军窦辅出兵中牟的这天,洛阳也有一支队伍出发,不过不是前往东方支援的骑兵,而是由新任持节卫司马钟繇为首的使团,西行前往乌孙。
    钟繇是豫州颍川郡人士,今年刚满二十岁,被郡中举荐为孝廉,担任尚书郎,又自请出使西域。刘宏考虑到西域南道与北道都已经设立总领屯田事务的卫司马,于是干脆也任命钟繇作为乌孙属国的卫司马,以天子名义赏赐昆弥和各部翕侯财物。他从未去过凉州,更不要说万里之外的西域。他对西域乌孙国的印象,只有一首曲调极度悲伤的歌谣。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钟繇却十分乐观。幼年时有相面者预言,他命中注定有一场富贵,但要远离河流湖泊,以防不测。后来他与叔父钟瑜外出时经过一座桥梁,由于马匹受惊,不慎落水,险些丧命。
    西行路上,并无水路,应当不会遇到险情。至于那场大富贵,会在何处,在乌孙、亦或是在中原?钟繇满怀期待,开始了远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