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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腥味,而且是向掌门的血,用灵力融了进去。”臧尺拿出乌玉簪。
    “你怎么知道?”
    “我挖他的坟验血了。”
    “……”
    血腥味?还是向掌门自己融进去的?莫非他修行不是渡劫,而是遭遇不测了?那一次修行,向掌门不是一个人,还有太叔九。他需借力太叔九,修行至一半时,忽然电闪雷鸣,掌门当即吐血,未几而亡。
    众人皆知掌门修行受阻已久,此劫在所难免,并未有异议。
    这一切,皆是太叔九说述,莫非是――弑师?所有的想象拂过,商辰终于开口:“臧尺前辈,第十代那小孩是太叔九吧?”
    “什么第十代?”
    一旁,太叔九一脸的肃穆,火目泛出红血丝。
    臧尺没说话,太叔九咄咄逼人:“你们刚才说什么第十代?臧尺,我把你当掌门旧友礼待,你有什么藏着掖着啊!”最末几句,五官扭曲。
    臧尺冷着脸:“先跟我说你师父是怎么死的?”
    太叔九说:“你怀疑我?”
    臧尺说:“你告诉我原因,我再跟你说前缘!”
    臧尺枯树一般的手几乎将乌玉簪捏断了,太叔九沉郁着脸,半晌说:“他是被人害死的,不知道是谁。我比师父先晕厥,晕前有股诡异的味道飘过,等醒来,师父就死了。但是,我不能实说,因为他死时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你闻见的是什么味道?”
    “蛊风草!”
    蛊风草,燃之,可令人产生幻觉。向掌门正值修行关键,所以走火入魔身亡。修行之地,哪里来的蛊风草,除非有人故意陷害。太叔九虽心知有变,但形势所迫,无法宣扬,只能暗地里追查。
    可惜无果。
    太叔九一直怀疑是现任掌门姚一舟捣的鬼。
    姚一舟,向掌门的大弟子,虽然是师父养大的,却与师父关系不睦。向掌门仙逝后,姚一舟当上了掌门,得利可谓最多。只是,当时姚一舟并不在封魔界中,太叔九不能信口诬陷,这事一直搁着。
    “姚一舟吗?我正好有事问他。”臧尺喃喃,“他很快,也就过来了。”
    “你们刚才说的……”太叔九心急。
    “如果想知道待你如亲子的掌门是怎么死的,就暂时忘了那件事,你迟早会知道的!”
    太叔九眼睛一瞪,想发火。
    却见姚一舟飘过来了。姚一舟,紫发紫衣,眉梢上吊,下巴尖细,倒是有点像鱼若庙里见到的屠录――商辰赶紧摇了摇头,他现在见谁都要先怀疑一下,这可不好。
    “太叔九,你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想干什么?跟我比试吗?”姚一舟眉梢一挑,孤傲地说。
    “不错!我哪次不想揍扁你!”
    臧尺单刀直入:“一舟,你认识这乌玉簪吗?”
    姚一舟面色讶然,迟疑一下。
    臧尺说:“这乌玉簪就是你的吧,用灵力磨过,想制假都不行。”
    姚一舟怅然:“这都多少年了,当时觉得簪头太尖利,随意抹了一下,想不到臧尺前辈竟也能探出来,佩服,佩服。”
    竟真是姚一舟干的?太叔九震出了法器:“姚一舟!他是把你从小养到大的人啊!”
    姚一舟冷冷的说:“我说什么啊!”
    太叔九说:“是你杀了师父!”
    姚一舟勃然大怒:“你们同修一室,他莫名其妙就死了,最有嫌疑的不是你吗?你竟然反咬一口!这些年,我一直在搜集证据!太叔九,应该我来问:他自小宠爱你,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姚一舟和太叔九吵了起来,眼看都祭起了法器。
    臧尺大喊一声:“停下!是想把师父你们气活啊!一舟,来说一说玉簪是怎么回事,是你丢的吗?”
    良久,姚一舟说:“很久前,我将它送给了一个人。”
    臧尺上前,在他耳侧说了什么。
    姚一舟脸色一僵:“不错,正是。”
    臧尺脸色灰败,将乌玉簪狠狠掷在地上:“世间,怎么能有如此龌蹉的事啊!”
    这跟龌蹉又什么关系啊,姚一舟变了脸色,愤然说:“企慕之情,人皆有之,你何故无端侮辱!”
    商辰将乌玉簪拾起,直接没这么简单。臧尺摁着胸口喘了半天,说:“商辰,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但是……但是这种事,怎么问得出口!”
    商辰说:“我帮你问。”
    「夏苑」里。
    公子夏折一枝摇着木芙蓉花,上床,拥着温芸笑吟吟:“师姐,你就像芙蓉花的颜色一样美,但木芙蓉很快就枯萎,你却是经年好颜色。从第一眼,你就是现在这般美!”
    “倘若我年老色衰呢?”
    “也喜欢。”
    公子夏亲了亲温芸的脸,温芸望着公子夏。目光流转,唯有彼此,一湾情深,两人情不自禁吻在一起。
    “师姐,我们双修吧?”
    “嗯……”
    公子夏将木芙蓉花放在桌子上,要解温芸的衣裳。
    “公子夏!温芸!”
    太叔九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夏苑」的鸟儿乱飞,连屏风都摇了一摇,公子夏皱眉:“真是讨厌!太叔九最近吃错药了,没事就来叫门!欠收拾!”
    这时,弟子轻敲门:“公子界迎,太叔界迎来访!”
    公子夏振起而起,不悦出去了。
    臧尺说:“温芸呢?”
    平素一向不失礼的臧尺竟然如此直呼其名,一旁的商辰略是惊讶,公子夏脸色一变:“你谁啊!没事又来挑衅,是吧?”
    “有事吗?”温芸竟然出来了。
    商辰上前:“温女侠,请问这玉簪可是你的?”
    温芸没开口,公子夏豁然挡在她前方:“商辰,你什么意思?”
    商辰很自然地说:“这玉簪出现在了向掌门的秘柜里,我们来问一问原主人,也好归还。向掌门收养的孩子虽多,但用得上这么珍贵玉簪的,可没几个人。”
    公子夏说:“哈!诸位谁不戴玉簪?!”
    “不错,这玉簪是师兄送我的,数十年前不慎丢失,见谅。师兄,你我无缘,我本不该受你的贵礼”温芸望着姚一舟,面色淡然。
    “你对他一往情深,我不过,无名小辈。”姚一舟说得不甘。
    温芸怅然,神伤:“可惜,师父去世得早,他的养育之恩我一直没报。”
    “哼!何必替他说话!”
    他?师父?莫非温芸恋的是向掌门?还真是乱糟糟的关系啊!此情此景,真是凌乱,商辰硬着头皮说:“商辰是外人,若说的不对,还请各位见谅。听闻向掌门高风亮节,亲手将女侠抚养大,又年长百余岁,姚掌门是不是误会了?”
    姚一舟愤然:“如果不是他,我和温芸……”
    “一舟!”温芸薄怒!
    “你师父将温芸视为亲女儿,你怎么能信口雌黄?”臧尺怒斥。
    “亲女儿会占为己有吗!”姚一舟脱口而出。
    不等商辰震惊,臧尺愤怒地斥责:“胡说!你师父是阉人出身,如何占为己有?一舟,你实在是脑子糊涂不晓事!”
    一语既出,众人皆惊,商辰没缓过劲来。
    “胡说!温芸当年不到一岁便夭折的那孩子,就是他的!我亲口问的,他全部都认了!但阉人怎么可能生出孩子――禽兽不如!他虽然养我!我恨不能把他养得全部剔干净!”姚一舟却更加愤怒地反驳。
    商辰更惊讶了,原来,众人皆知温芸曾夭折过一个孩子啊。
    看上去窈窕女子,根本就不像。
    臧尺说:“你错了,孩子不是向掌门的,只不过他时常去探望,被你发觉后,就把这恶名承认了。”
    姚一舟白着脸:“我不信!”
    臧尺咬牙切齿地说:“信与不信,你问她啊!你太糊涂了!”
    温芸却微微笑了,温婉哀伤:“臧尺前辈说得不错,那孩子是我与一师兄交好生下的,与向掌门无关。”
    一直在旁的公子夏牵起了温芸的手。
    “师姐,过去都已过去,你还有我。”公子夏亲了亲温芸的额头,而后冷对众人,“你们来就是扯这些破事的吗?说够了吗?说够了就给我滚!”
    看着此情此景,臧尺骤然露出悲愤与厌恶,脸憋得通红,却像喉咙哽了一只苍蝇一样说不出话来。
    商辰忽然领悟了什么。
    在公子夏拥着温芸要离开之际,商辰说:“温芸女侠,你认识屠录吗?”
    温芸一怔。
    商辰说:“世人传闻德高望重的屠录,其实是一个大魔头。”
    公子夏冷冷地说:“我早知道!”
    商辰:“什么?”
    公子夏:“屠录欺名盗世!将我师姐一家都杀死了,还充作大善人!我功成之后,整整追杀了他五年,哼,每一次都被他侥幸逃脱。十数天,他还中了我的绝招,想必现在是苟延残喘!又何妨,等我的伤好了之后,必将他斩杀!”
    公子夏明朗的脸露出难得的阴冷,而温芸则目无表情。
    旁边,臧尺已经别开脸。
    而太叔九和姚一舟则静默,太叔九不问谁杀了掌门,姚一舟也不纠结旧情了,因为每一个人都这诡异的话题中,察觉到了秘密即将破壳而出。
    商辰心口一悸:“恐怕,来不及了,数日前,在鱼若庙前他被我们几个联手杀死了。”
    公子夏讶然:“什么?死了?”
    商辰说:“他会那么轻易就死了,也是拜你那绝招所赐,所以你无憾了。”
    公子夏哈哈大笑:“死得好!可惜不是死在我手里!”
    商辰转向温芸:“温女侠,我想,你一定很恨这个人,所以特来告知。”
    温芸,端丽的脸骤然露出了凶狠的目光,隐隐扭曲,笑了,笑得齿冷,吐出的:“死了?他竟然死了?他怎么能轻易死呢?他还没等公子夏杀死他啊!这么强大一个人,怎么可能死呢!”
    她一字一句,透出骨子里的恨。
    公子夏握住温芸的手,亲亲她的眼皮:“死了好!师姐,我们再不消天天惦记这么个大恶人了!我就算准了,他中了我的夺命魔刀,还能逃多久!”
    不拘礼节,深爱就深爱绝无掩饰,商辰忽然拽住了公子夏,语无伦次:“我还没问完呢!”
    公子夏冷脸说:“你说什么?”
    商辰说:“温女侠,我不说屠录的事。但问,这乌玉簪是怎么回事?”
    公子夏怒吼:“商辰,你东一句西一句想问什么!就算是谁送给她的!谁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丢了就丢了!你们怀疑她跟向掌门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太叔九终于说话了:“你又怎么知道!”
    公子夏怒了:“你们一会儿向掌门,一会儿破簪子,傻啊,谁能猜不到?!”
    臧尺则看着温芸说:“温芸,你必须说清楚,向掌门临时前,为什么会用灵力将血渗进了这玉簪之中呢――你可以否认,也可以说谁在陷害你,但是……温芸,你放心,屠录之事,我不会再问了。”
    温芸神色决裂,目光骤然狠厉:“放心?为什么不问呢?是我杀死了向掌门!”
    就这样承认了吗?
    公子夏急了:“师姐,不是你!”
    温芸忽然凄凉地说:“既然屠录已死了,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是我,杀了掌门师父!我杀死我最心爱的人!我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竟然会亲手杀死他!他死前,一直看着我……”
    此言一出,太叔九难以置信:“温芸!师父把你养大的啊!”
    温芸忽然跪了下来,泪雨婆娑,泪从指缝间流下来:“我又何尝不知道……师父,你不该把我捡回来,你不该对我那么好!”
    太叔九怒不可遏:“温芸你这个白眼狼!”
    温芸以手敷面:“是我…将他的血融入玉簪之中,也是我…让公子夏把玉簪放到他的密柜中。我一直等待有一天有人来质问我,有人能发现他死的秘密!”
    臧尺忽然冷冷地说:“既然承认了,就自行了断吧!其他的事,无需知道!”
    太叔九怒:“不行,说清楚,为什么要杀他啊!”
    臧尺面色更愤怒:“温芸!自行了断吧!!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没有人愿意知道,没有人会知道!我会把所有的……所有的带进坟墓里!”
    商辰看着臧尺,心生敬意。
    温芸却抬头看着臧尺:“不!我要说!师父发现了我的计划!他说我不该这么报复!他想阻挠我!他骂我不该做出这等丑事!他要把公子夏带走!可是,我恨啊!我恨啊!我每一天都在恨啊!我就是要这样报复那个败类!他注定只能有一个孩子,我就要让他的孩子,畜生不如!”
    “你住口!”臧尺怒斥。
    公子夏茫然地站着,他忽然轻轻地说:“温芸,我是向掌门的孩子吗?”
    温芸看着她,凄笑着泪流成行,张了张口。
    臧尺忽然冲她一掌劈下去,温芸一动不动,绝望等死。
    公子夏倏然一道闪电,倏然击退了臧尺的攻击,却望着温芸,依旧茫然地轻声说:“温芸,就算我是他的孩子,我不在意!就算你杀死的,我也不在意!他都死了,跟死人计较什么,我们一起离开封魔界!”
    温芸扬起头:“你身上都是脏血,怎么会是向掌门的子嗣?!”
    公子夏停在原地,像木头一样。
    臧尺怒斥:“温芸!你想彻底毁了他吗?!”
    温芸却望着公子夏,继续用那温柔至极的声音说:“我原本那么幸福。明明,我和向掌门马上就可以结为连理,却被那个魔头毁了!我生下了不属于掌门的孩子!我有多痛恨,你知道吗?!”
    公子夏愣在原地。
    “生下了一个孩子,所有人都用可怜的眼光看我。我痛恨那孩子!可是我不愿一杀了之,我谎称夭折,却把他带在身边!养大!我要复仇!”
    臧尺再度出手想击杀温芸。
    却被公子夏一击愤怒的回击挡开了,法力强大到再无人能靠近二人。
    “弑杀父亲,□母亲――屠家的血,都是脏的;公子夏,你的血也是脏的!”温芸嘴唇咬出了血,“我的仇,报了!”
    “师姐,你在说什么啊!”公子夏凄惨地笑了。
    温芸的目光,那么残冷,那么绝望:“天底下,最脏的血就是乱人伦的血!我们,都会下地狱的!我这个作恶之人,也该死了!”
    一语未完,温芸轻轻地一扣乌玉簪,玉簪弹出了一根长刺刺入胸口。
    温芸,闭上了眼睛。
    姚一舟冲了过去抱住了她,可是,再无气息。公子夏愣愣地站在那里,明朗的脸一动不动,他只是看着温芸,看着温芸的黑色的濡染了衣裳,眼睛一眨不眨,好像,成了一个空心的木头人。忽然凄惨地大叫:“天啊!我不相信!”
    他骤然将自己的玉佩掷到温芸的胸口。
    两块玉佩,铛的一声碎了。
    公子夏骤然击出一记焰火闪,轰然一声,众人连忙闪开,强大的火焰瞬间将温芸吞噬,眨眼间被烧成一具焦骨。公子夏飞身而去,将焦骨抱入怀中,惨然笑道:“我宁愿下地狱!你不要走!我们一起下地狱!!”
    一道浅紫闪电划过。
    公子夏竟然抱着焦骨飞走了。商辰几人见状连忙飞奔追过去。但公子夏何其神速,瞬间消失了踪影,天地间只有浓郁的烧焦的味道四处飘散着。一股风卷起了火焰,吹散了,地面竟然,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
    。
    第60章 异人?封魔界三
    【六】
    三天后。
    向掌门坟前,臧尺说:“老朋友,你最喜欢的女人走了,他儿子不疯也得傻了。我想,你不会计较死去的原因,就与那几个小子一起把事实隐瞒了――毕竟那小子还活着,乱人伦,不好听。我除了一辈子邪妖,也除不去人心的垢念啊。”
    枯黄的纸钱燃起。
    臧尺又感慨道:“你说这图的是啥啊!折磨的不是她自己吗?我怎么就不理解呢?!”
    枯黄的纸钱像应和一样高高飞起。
    臧尺笑了笑:“以前,你说活的时间长,难免寂寞,养些徒弟围在身边,跟小兔子一样热闹。哈,我以前笑话你。实不相瞒,我想到今日要独行,竟然莫名也萌生了这种念头。小兔子,小徒弟,唉!”
    枯黄的纸钱渐渐熄了,臧尺起身,一袭蓝色碎花长裳,消失在旷野之中。
    三个人,三匹马,又启程了。
    前一天下了一场大雨,草间湿漉漉的,不一会儿打湿了衣裳。
    商辰心绪仍然难平:“臧尺都说了,只要温芸承认杀了向掌门,别的事他就不追究,为什么温芸还要说出来?生生毁了公子夏!”
    祁子尘说:“她恨了这么长时间,就是要这样的结果。”
    温芸,她曾经要什么有什么,天赋不凡,师兄弟恋慕她,掌门师父宠爱她。忽然,某天,出行,她受了侮辱,怀上了“名义上隐世,其实依然作恶的魔头”的孩子,被踩进了泥土了。一夜之间,所有的幸福都化作耻辱。
    与其被知道是与魔头染上关系,不如默认是与哪一个师兄弟珠胎暗结。
    所以,她咬牙不说父亲是谁,向掌门黯然疏远她。
    嘲讽、疏远、指点,温芸终于受不了了,假如杀死这孩子,那些嘲笑就可以消失了吧?她扼住了一岁婴儿的脖子,婴儿骇哭,小腿乱蹬着,但很快就没声了,不动了。就在他咽最后一口气时,她却想到了十代单传的传说,以及他犹在耳侧的“糟蹋了那么多人,都没有一个怀上”的魔音。
    这样作恶的一家,怎么配有正常的孩子!
    自己的一生都毁灭在这个孩子身上!她要复仇!她要让这个孩子去杀死这个恶魔!她要让这一个孩子也堕入地狱!
    这样熊熊燃烧的怒火将她吞没,她将孩子隐藏起来,谎称夭折,众人鄙夷的目光终于慢慢消失了。她甚至,不惜把自己拖入深渊,诱惑孩子做出了不伦之事。也许是复仇,也许是为了将孩子禁锢于身边,总之,她成功了。
    但是,向掌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
    向掌门大骇,勃然大怒,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这种悖逆人伦的事发生,何况是曾经心爱的女弟子。于是向掌门夺走了这个孩子,光明正大送入封魔界,企图中止这种不伦。
    同样,向掌门也很苦恼,很焦虑。所以,他跟偶然到来的老友臧尺含蓄地说出了,屠录有个孩子,被自己秘密养到了现在,并迎进了封魔界――公子夏。但同时,他也隐瞒了温芸的事,只说孩子母亲已自尽。
    臧尺对屠录深恨不已,但不迁怒无辜,所以没有记挂在心。
    因为向掌门的插手,眼看复仇计划要夭折,温芸被逼得紧迫了,一狠心设计杀死了掌门――曾经挚爱的、将自己从流浪中拯救出来的人啊,喷出的鲜血是热的。
    温芸的手一抖,发簪落下了。
    将死的向掌门从血泊中摸起了乌玉簪,拼尽最后一口气,微笑说:“芸儿啊,杀人要干脆,怎么留下这种东西?”
    温芸悲从中来,将他的血融进发簪――
    就算扭曲到恨所有人,但她依然深爱着这个被自己杀死的人。
    世间,到底有没有报应呢?
    杀死了养大自己的人,什么时候报应会来呢?
    如果心爱的掌门就一直这样,被人以为是渡劫而死,无人发现他死的真相,连自己都不甘心啊。
    温芸拿出了利器,从发簪中心,慢慢刺进了一根可以弯曲的精绝神针,涂上了剧毒。就这样,娴熟地在小小发簪上开了一个精巧的机关――利器,是他给的;精妙的技术,是他教的;连同这卑劣的生命,也是他救起来的。
    温芸失魂落魄地坐着。
    那个孩子天真地跑过来趴在她的肩头:“这只发簪好漂亮啊,公子夏给师姐戴上……师姐也好漂亮……师姐,我的功力又长进了,我要与你修一世仙侣!”
    她颤抖着说:“……等功夫成了,杀掉那个大魔头!”
    “我一定会好好练功!替师姐报仇!”
    “乖!公子夏,把这只簪子,放到向掌门的那个没人知道的大密柜――那也是,师姐以前做的啊。”等孩子轻快地离开后,温芸凄然笑了,轻声说,“掌门,让天意决定,什么被发现,什么时候偿还你的血债。”
    公子夏望着密密麻麻的四十九格抽屉,莫名地想要放在最隐秘的那一格。
    隐秘到,永远不会被打开。
    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
    “子尘,我还是不能原谅她就这么毁掉了公子夏。公子夏,本是个很天真、很专情的人。现在,即使没有十代的黑暗,他恐怕也会成为大魔头了。”虽然初见很反感,但一旦明白缘由,却根本不是公子夏的问题啊。
    “这就是温芸的目的,她不止要毁了屠录,也要毁屠录的孩子。”
    “可是,这种报仇的法子不是更加不可理喻吗?她到底是想折磨屠录,还是折磨她自己啊?”
    “你我皆正常人,你若理解了,那才可怕。”
    人,微如尘埃。忆及公子夏手执木芙蓉花,笑得无羁、无邪,谁知,世事如此无常。转瞬间,他就抱着已成焦骨的温芸从山门前飞过,再不见了踪影。
    商辰说:“温芸拼命让公子夏与别人双修,是想让他堕落,还是想让他从自己身边离开?”
    祁子尘沉吟:“姑且,认为是后者吧。”
    也许,她也想过放手。可最后她仍血淋淋地撕开伤口,彻底毁掉了公子夏,也许是,积怨下的恨在看见血簪时,再度爆发了。她终究,选择了不折不扣的复仇。
    “太愚蠢了,不可原谅!”商辰说。
    “哪一场不可理喻的复仇是可以原谅的?只能祈祷,公子夏可以从这个悲剧中恢复过来,要不然,可是一个真正的大魔头啊!”祁子尘叹道。
    越是登临绝顶,越要经受折磨,或遭苦难,或遭背叛,或遭抛弃……林林总总,只是每个人经历的不同。
    “我只想与她修成一世仙侣!”
    “我一定可以与她修成一世仙侣!”
    公子夏,曾经是那么天真的一个人。那些不伦和肮脏都是别人加诸给他的,他的血本是澄澈。一定可以恢复过来的,毕竟,他曾那么天真过。
    就像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雨,总是会停的,停后,霁色一片。
    旷野之上开着淡紫色的小花,商辰忽然追上明殊,神情肃穆:“师父!我不是你儿子吧!”
    祁子尘一个趔趄差点栽倒,明殊嘴角抽搐。
    商辰一脸正色:“有天有地有伦理,不能乱了人伦。”
    明殊吐出:“傻瓜!父子看脸!”
    说罢快及步走了,商辰追上去:“可是,公子夏跟屠录哪里像啊,头发丝都不像。我没见过我爹什么样子,万一我们……”
    明殊忍无可忍:“笨啊!我还是处……笨蛋!”
    咦?师父说他是什么?
    雨后的天空真是太好了,天空晴朗一片,阳光迫不及待从云层中探出来。朝霞流转万千颜色,在明殊的肩上渡了一层金,一层玫红,一层吻过之后的绯红唇色。天晴,妙不可言。
    陆陆续续,三人已行了一月有余。
    祁子尘没见过世间百态,满心好奇。商辰想到一回去又要被逼着修行,有点倦怠,干脆不紧不慢赶路。
    商辰说:“子尘,回去给你做个机关秘启的古琴箱。”
    祁子尘回答:“你快着魔了。”
    向掌门的密柜里不乏好东西,这本《拙术》是其中之一。《拙术》记载了许多机关的制作之术,巧不可言。见商辰爱不释手,太叔九慷慨送给了他。簪子上开机关,太精细,干不了,在偌大的古琴箱设计一个机关倒可以一试。
    这时,马忽然长嘶一声,莫名驻足不前,祁子尘背着古琴前去看。商辰要去,被明殊拽住了。
    明殊幽幽:“我的呢?”
    商辰张口结舌:“给师父的自然会非比寻常。”
    明殊说:“子尘身上有木晶。”
    商辰倏然了悟,故意说:“桑木诱人而不自知,日久生情,师父可不要被迷惑了。”
    明殊愠色:“是说你乱献殷勤。”
    商辰憋住笑:“我只是眼明手快,替师父做了想做的事啊。”
    “胡说!”
    “哪有!你们情同手足,我身为徒弟,当然要待他如你,献点殷勤也是应该的!”
    明殊气急无语,恼怒,瞬间倾身将他的唇吻住。
    商辰一怔,一甜。
    “咳!”
    两人瞬间分开了。
    打断好事的祁子尘手曲成拳,露出半笑:“那什么,我们走到了不该走的地方。”
    幽深山谷前,一块巨石上镌刻着:惊马陵。巨石旁一块小石碑,大意是:惊马陵为阴兵借道之山谷,常人勿入,若见鬼魂,有去无回。
    “阴兵借道?难道是大灾之后,死的人数太多,地府派出了‘鬼差军’押解而经过的道路?”祁子尘好奇地琢磨。
    “知道就行干吗说出来?”商辰汗毛直立。
    明殊凝思:“两百多年前,这里还叫止马谷。马一到此地就止步,但不是因为阴兵,而是此山谷种长着「天佛树」,「天佛树」招引一种名为「嗪呤」的怪虫,「嗪呤」喜欢钻入马的脑子,马会癫狂发疯。所以马就不愿意前行。”以前明殊是御气而行,现在连人带牲口带那么多箱箱柜柜,气不足。
    当然也有办法,给马全身涂上捣碎后的「嗪呤」虫汁,「嗪呤」虫就靠近了。再用面具罩住马头,面具上挂一串香料。这样,马看不见,也闻不见「嗪呤虫」的气息,就会老老实实前行。
    商辰立刻说:“师父,你懂得真多!”
    祁子尘无语:“我懂得也不少,怎么不见夸!”
    「嗪呤」虫汁是秘制的,明殊记得距此地不远处有一户医馆,专门制有这玩意儿。
    再稀奇的地方都有人住。
    炊烟起,老远就闻着诡异的香,好些房屋错落有致。走到最前边的一个院子,就听见骤然一阵鬼哭狼嚎。商辰一抖,从大开的院门看过去,只见一个清秀男子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袖子高高挽起:“你给我趴下!”
    大刀所指,是一个古铜色壮汉,壮汉魁梧,可惜一把鼻涕一把泪:“救命!”
    清秀男子不耐烦:“快点!”
    商辰正要大脚踹开门,明殊将他拽住。那两人听见声音,一起转过头来。壮汉蹭的一声跑到商辰身后,一脸劫后余生的泪奔。清秀男子把尖刀一挥,怒:“徐老三,你跑!跑了再跪下来求我都没用!”
    求你干什么?求你开瓢?
    壮汉哭花了脸:“梅大夫,太吓人啦!”
    原来,这所有的房子都是一梅姓人家所有,该人家为医药世家,草药,为人治病,人都称这里为“梅药堂”。执刀的男子叫梅焉,年纪轻轻,承袭了梅家的高超医术。
    这壮汉的病怪。有一日,他出行,见草丛里有条大蛇,挥锄就将蛇给砍死了。回来后就梦见恶蛇缠身,半夜惊起;下床,又见大蛇溜进床下;舀水,见大缸里也盘着一条蛇……睁眼是蛇,闭眼是蛇,壮汉彻底给吓得慌神了,跑几十里路来到梅药堂。
    梅焉说,杀蛇时壮汉受了惊吓,魅瘴入心。想要好,需剖开脑子,把蛇瘴取出来,说着就将尖刀抽出来了。壮汉一听,再一看尖刀,魂都没了,这不撒腿就跑。
    商辰拽住了壮汉:“你不怕蛇了?”
    壮汉哭丧:“梅郎中更可怕。”
    天可怜见,这魁梧的壮汉愣是被惊出了一身汗。梅焉忽然诡谲一笑,吊着吊梢眉说:“不想动刀子也行,立刻把这碗草药喝了!”
    哪里是一碗,分明是一盆!
    壮汉一听不用动刀,如同捡了一条命一样,端起那盆草药咕咚咕咚喝起来。喝到一半时,饱得不行,壮汉停下来,捏着鼻子说:“梅郎中,你这是什么草药。”
    “人中白。”
    “……”
    “就是陈年的尿桶上刮下来的尿垢。”梅焉悠悠地说。
    一言即出,别说奔出院子狂吐不止的壮汉,商辰都觉得生无可恋:“师父,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啊?”
    明殊简单明了:“涂「嗪呤」虫汁。”
    ……嗯,这也够恶心的。
    梅焉一手执刀一边大喊:“喂!那位!吐完了没有!你的病好了!”
    这?这就好了?
    梅焉懒懒地说:“不错。你被大蛇吓后,血凝滞于头,所以时有幻觉。刚才被激了一下,阳气上扬,冲破凝滞,再喝了这么热乎乎的一晚草药,营血盈足,就好了。”
    壮汉弱弱地说:“可是全吐了。”
    “吃完后又吐掉,顺便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