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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共长生·凶手是他

    只要主动历过继任冥帝的劫,再归来时,便可继承真正的冥帝之力,成为上苍认定的冥界之主。
    那时再去填补混沌渊,便可名正言顺,顺应天命的保全整个冥界……
    冥帝殉渊,冥界,必得太平,定能换混沌镜永世完好。
    这也是当年,我为何非要下凡历劫不可的原因。
    我走时,黑白无常同我说,我父母兄长以身殉劫虽不能彻底修补好混沌镜,但却能为我多争取千年的安稳,却能保混沌渊近千年不会生变。
    他们倒是希望我能在人间多滞留一段时日,因为冥帝之力一旦继承,何时去殉劫,便不是我能够掌控的了。
    他们和师父,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们不想我死,更不想我那么早去人间历劫。
    但,天意不等人,冥界的安危,也不等人。
    他们害怕我冥帝的劫数过不去,死在了阳界,也害怕我那一去,太过一帆风顺,早早就回了冥界,自寻死路。
    所以……
    师父才会在我前世身死时,强行在我体内种下了封印,硬生生的将我元神禁锢了千年之久。
    原本我那一世,短短二十年,历完劫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冥帝,就能提前回到混沌渊,以一己之身,换取冥界岁岁长安的。
    可我师父却因舍不得我去死,就私自动手,令我元神进入沉眠,元神一日不醒,我就一日难以归神位。
    而我的黑叔二叔担忧我因白旻先前的辜负,丧失了生存的欲望,一旦归位,就会马不停蹄的前往混沌渊自杀,所以便暗中默许了师父的做法……
    他们其实什么都知道,他们只是在装糊涂而已。
    犹记当年,我以凡人之魂,死于大禹国,下了冥界黄泉,只因心中一个执念,便浑浑噩噩的被困忘川,苦等了千年之久。
    直到千年后,我在冥界感应到了他的气息出现在了凡尘的某一地,才着急忙慌的投生于颖华,在天意的帮衬下,辗转落到了折幺镇,辗转来到了他身旁。
    沉没于忘川的那些年里,黑叔二叔虽在刻意避着我,为了不影响我的命数,强忍着不来看我,但还是会每隔几百年,就到我头顶的奈何桥上嘀嘀咕咕念叨我几句……
    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黑叔二叔与师父都不晓得我在凡尘的心仪之人,就是白旻的转世。
    毕竟白旻当初转世时,是直接夺舍了别的孩子的命格,顶了别的孩子的身份,所以彼时他才会分明比我入世的迟,却比我年长好几岁。
    纵使夺舍后慢慢换了自己本来的容颜,可我师父……我冥界的师父忘川仙子,并未在凡间见过白旻。
    黑白无常更是无缘前来大禹国,白旻自焚后,其神魂更是被封印进了那幅画里,未入冥界,因此黑白无常便错过了唯一一次能与白旻这位大禹肃穆皇正式逢面的机会。
    白旻那会子是以夺舍的方式入世,云池也是。
    但云池为何会也沉寂始空山千年之久,变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我还真的,不甚理解。
    做沈白露的这一世,碍于我前世便已将继任冥帝的大劫给度过了,师父原本给我下的那个封印在人间力量又会大打折扣,封印会松动,所以用不了多少时日,我的凡体便会在阳界死去,神魂会重归冥界,元神会苏醒回位……
    但我师父,她想再留我一段时日,才教授了我父母续我命之法,才给我添了这道鬼花封印,以凡界与仙界之力,强行锁着我的元神不许苏醒,令我元神以及整个冥界,都误以为,我还在历劫。
    其实,这一切都只是我师父的爱徒情深,强行逆天改命所做下的犯险事。
    她用尽半生修为与一半的元神之力为我化出了眉尾这朵旖旎彼岸花,彼岸花在,沈白露便不会死,媂萦便不能归神位……不做冥帝,就不用殉劫……
    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逆天而行,触怒上苍,遭受天谴。
    头几日深夜里那道道石破天惊的响雷,就是老天爷对她最后的警告,也是她与师娘的催命符。
    终于知道,师父为何不许我回来,为何不许我清醒,为何宁肯看着我在人间受委屈,也不愿替我解开眉尾封印了……
    她是想拿自己与心爱之人的性命,换我的命啊……
    一卷封印了一生前尘的竹简重新落回了我的手掌中,被掩埋的前尘旧事终于再度见了光,灵窍通彻,灵识苏醒,此刻再回顾我这漫长无趣的一生,心中却是止不住的酸涩。
    萦萦金光在我身周缓缓退散了去,我阖目,疲累的深吸一口气。
    回身环顾这无比熟悉的肃穆神殿,眼眶渐潮湿。
    冥界,这才是我真正的家……
    我父君,母后,哥哥们都在的地方。
    挥手将那卷记载我一生过往的竹简卷宗扔回了莲丛中央的紫莲花苞内封印起来,片片金色彼岸花自我足下萦绕盘踞缠上我的腰身,一晃眼,便将我身上的凡人衣服化成了帝王龙袍。
    长发散下及腰,发髻高叠,简单的凤冠正饰墨发之上,左右耳畔,步摇微晃,叮叮轻撞响。
    玄衣广袖曳地,沉重的华服加身,压得我这羸弱的凡人之躯有些吃力。
    果然,穿上这件龙袍,肩上扛着的,便是整个冥界的安危……身上系着的,便不再是一人之命,而是千千万万子民的命……
    “王上……你,还是回来了。”白无常略有几分失落。
    黑无常嗓音平静的向我扣袖行礼:“恭迎王上回归。”
    我负袖徐徐转身,看向黑白无常,淡淡道:“黑叔二叔,一千年来,你们辛苦了。”
    白无常怔怔的瞧着我,半晌,才憋红了双眼,按着礼数亦是朝我扣袖参拜:“都是应该的……最辛苦的人,是你才对。”
    我心底不是滋味的抿唇淡淡一笑,“言重了。”
    黑叔直起脊背,意味深长的瞧着我,沉声问道:“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平静回应:“本王眼尾的封印,须得除去。但凡尘之事,过于复杂,本王须得先解决蛇王,再擒拿云池。最后,再对陆清明下手。本王回挑个合适的机会,尽快回来,烦劳两位叔叔,再替本王盯紧恶灵族,还有……帮本王查清楚云池为何会在人间。”
    “云池?”白无常不解的与黑无常相视一眼,好奇问道:“王上说的,可是昔年帝座身边的云池女官?她不是已经被帝座给流放了么,怎会出现在人间……”
    我张了张嘴,正要细说,却忽闻头顶的人间又有几道响雷劈落了下来……贯耳雷声,直击人心。
    “师父!”我慌了神,抬步便迅速直奔人间而去:“看紧恶灵族,调查云池!人间的事不许插手,本王会尽快回来!”
    “……遵旨。”
    ——
    人间,折幺镇,村后荒山脚下。
    到处都是被雷劈断的树木断枝,枯死发白的草地上几步便可见到一抹雷火炙烧过的黑色痕迹,耳边过于静谧的环境却让我心底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忘川大人!”
    不远处花藜的一声撕心哭吼成功让我捕捉到了她们所在的方位,不顾脚下山路崎岖不平,小道坎坷,我心提嗓门眼里的大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了去……
    “忘川大人……”
    山内凄凉地,一树红梅开的鲜艳似血。
    而我的师父与师娘,却是手牵手倒在了血泊中……
    四面隐约可见有斗过法的痕迹,白旻立在红梅树正前方,手里还握着一柄血光刺目的短刃。
    雷火击毁树木的味道,死人身上飘溢出来的血腥味,丝丝交缠在一起,扑进鼻息,压的人心口抽痛,喘不过气来……
    小花藜跪在师父与师娘的尸身前,哭的痛彻心扉。
    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么?
    我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不敢接受,这一切都是事实……
    泪水充斥着眼眸,我看了眼死的凄惨的师父师娘,又看向手握凶器的白旻。
    不明状况的哑着嗓子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旻面色苍白的抬眼看我,试图解释:“小白,我没有……”
    花藜听着了我的声音,激动的从地上爬起来,满面泪痕的扑到我脚下跪着,一双染满鲜血的小手紧紧攥住了我的棉袄,大声控诉道:“殿下,是紫渊大帝!我亲眼看见紫渊大帝将忘川大人一掌劈了出去……亲眼看见紫渊大帝将短刃捅进了忘川大人的身体!殿下,忘川大人没了,君大人,也没了!”
    字句真相,犹如一根根尖锐的银针般,刺进了我的心脏,我愣愣的注视着他,不明白的哽咽着问:“为什么,要杀我师父?仅仅只是因为,我师父,与你意见不合?不肯为我,解开这眼角封印?”
    他目光悲凉的痛苦拧眉,多余的解释都没有,只眼角朦胧的一味请求我:“小白,相信我,我没有。”
    我苦笑,低头间,两行清泪滑下脸颊,嗓音太过压抑,倒显的平静:“相信你?信你什么?一次又一次的骗我,一次又一次的设计我……我还能信你么?”
    “小白……”
    “恶神,你还我忘川大人命来!”花藜情绪激动之下,也不管我有没有允许她自作主张动手了,从袖中扯出一条白绫便朝他冲了过去,满是怨恨的向他使出了自己修炼多年的绝招。
    两人都是神仙,打起架来自是招式运用的极快,看的人眼花缭乱,不一会儿就从这片荒地,打到了那片荒草丛子里——
    我早已没心情再去管他们的这些小打小闹了,失魂落魄的来到红梅树下,膝上一软,跪倒在师父与师娘的面前,将师父身上的片片红梅花瓣择去,心痛后悔的把师父搂进了怀中……
    “师父,师父你好傻,你不该这样做的……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死的……师父,你别抛下我啊,你走了,爹娘哥哥也不在了,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活在世上,真的好孤独。师父、师父别走,好不好……”我将头埋在师父的肩上,压着嗓音,哭的心脏痛……
    “师父……”
    被我拢在怀中的师父倏然身子抽搐了一下,我一惊,以为师父是又活过来了,便赶紧将师父从怀中捞出来些,一把抓住师父的手,怀揣着唯一的一丝希望着急再声声唤着她:“师父、师父!”
    师父沾染了血迹的眉心拧了拧,睫毛轻颤,张口吐出了最后一缕银色仙气……
    “师父、师父!”神仙的仙气一旦吐出,就意味着,是真的回天法术了。现在或许还能醒,因为心有执念,因为还没见到想见的人,还没说出想说的话……神仙称之为吐灵,凡人称之为,回光返照。
    “师父。”我抽泣着攥紧了她另一只冰冷的手,她躺在我怀中,半晌,才用尽全力的睁开眼,瞳孔散光的死死盯着我容颜,唇角微微扯了下,大约是想劝我别哭,但却因为没有力气,一张嘴,便是醒目的血液涌出来,填堵了她的嗓音。无奈之下,她只好把体内仅能支配的力气都用在了抬手上……
    颤抖的手指指着那被白绫逼得步步后退的黑影上,师父嗓音浑浊的低吟着:“他、他……”
    我一把抓回了师父的手,不能接受的心痛如割道:“师父,是不是他害了你,是不是!”
    师父艰难的眨了眨眼睛。
    我的心瞬间咯噔一声,坠入了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