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永别了，孤儿院
沾染黑色墨水的羽毛笔在纸上微微一停，穿着一身泛黄白大褂的评估医生抬头，看向坐在对面座椅上的白发幼童。
“你的名字？”
评估医生和蔼地微笑着，语气也较为缓和，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感觉。
“夏伊。”
幼童字正腔圆地开口，一头白发乱糟糟地扣在脑袋上，稚嫩的声音让人一下子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窗外是一截破旧的矮墙，七歪八倒的杂草丛生在围墙边，灰蒙蒙的阴沉天气让这座位于城镇郊区的雷切斯特孤儿院只剩下一片模模糊糊的轮廓。
即便近郊的工厂都已经倒闭了许多，但成分不明的雾霾依旧常年笼罩在这整座雷切斯特镇的上空。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阴霾天气，夏伊也依旧能够透过这接待室的玻璃小窗，看到那座在雾霾中忽隐忽现的庞然大物。
“年龄呢？”
评估医生潦潦写下几笔，似乎是考虑到了对方的年龄问题，他继续缓慢地询问道。
“到这个月十三号正好满九岁。”
说着话的同时，夏伊稍稍往前坐了一点，因为较高的椅子让她的两只脚甚至都踩不到地面，只能悬在那儿。
听到夏伊十分精确地说出自己的年龄，评估医生淡淡一笑：
“夏伊小朋友，你是自愿想要加入公立调查团的吗？”
夏伊颔首，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口。
“是的。”
“为什么呢？”
评估医生忍不住有些好奇。
夏伊毫无感情地表示：“为国献身是每个年轻人的理想。”
“额......”
评估医生轻轻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框眼镜，以掩尴尬。
“咳，那么，你知道公立调查团为什么会委托我来这里给你做这一次评估吗？”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之后，评估医生继续询问，一边右手又在纸上写下了几笔。
“因为对于公立调查团而言，我的年龄过小暂且不适合加入，但他们又很需要立即补充像我这样的魔力适格者，所以他们就需要像你这样有证书认可的评估医生出具一份正式的评估报告，好让他们能够心安理得地招我加入调查团。”
夏伊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起伏，只是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说着理所当然的话语。
“额......”
听到这么坦诚又赤裸裸的话语，评估医生不得不又一次尴尬地推了一下自己的金丝框眼镜，低头扫了眼手中这叠还空荡荡的报告纸，忽然感觉今天这份评估会很漫长。
......
......
漫长的评估流程终于迎来结束，评估医生在右下角署完名之后，将羽毛笔轻轻放在一旁，如释重负般拿起手中的一叠报告，快步走出了这间临时用做评估的小接待室。
门外，公立调查团的副团长——里奥已经焦急地等待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医生，评估结果怎么样，她可以加入吗？”
脸上流下了不少细汗的里奥副团长正拿着一块帕子擦拭着自己的脖子，他虽然接过了评估医生递过来的这一叠厚厚的报告纸，但却是懒得一页页翻，而是直接向评估医生询问结果。
“嗯......”
评估医生看着眼前这名体型臃肿的中年男子，短暂沉默后，缓缓开口。
“应该没问题，虽然这个孩子看上去只有八、九岁，但从心智上而言，却是跟成年人差不多，十分成熟，即便深入‘天国’，恐怕也不会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只要好好训练，相信她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魔导兵，为帝国的壮大做出贡献。”
“那就好、那就好，太谢谢您了。”
有了评估医生这话，里奥副团长瞬间像是大松了一口气似的，有些激动地用双手大力地握了握评估医生的右手，脸上堆满了感激，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还以为是这位副团长的老婆顺产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毕竟我也是收了委托金的。”
评估医生面色似乎微微一僵，他平静地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右手有礼貌地用力抽了回来，一边向里奥副团长稍稍颔首后，转身朝着这座孤儿院外快步走去。
目送着评估医生离开后，里奥副团长捏着手中这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报告纸，手心不自觉地渗出些汗水。
他的视线透过细细的门缝看向接待室内，那名依旧端坐在座椅上的白发幼童。
如同被狗啃过似的白发乱糟糟地顶在她的脑袋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透着一丝淡淡的微红，消瘦的幼小身体披着张病态白的皮肤，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
但也就是这样一个瘦不拉几的小毛孩，在里奥副团长看来，却是如同获得了至宝。
小房间里，夏伊面无表情地端坐在自己的座椅上，无视了来自门缝外那道自以为很隐秘的视线打量。
自从一个礼拜前醒来之后，夏伊就总是会这个样子，独自一人陷入无止境的沉默之中。
她总觉得自己变了，变得有些陌生，变得有些空洞，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夏伊却是有一种在看着陌生人的感觉。
渐渐的，有的时候，她甚至都会忘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的这件事情。
或许，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恭喜你啊，刚才那位评估医生给出的结论是适合呢。我作为公立调查团副团长首先欢迎一下你的加入哦，谢...谢恩？”
就在夏伊又一次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时候，门外的里奥副团长推开门，一边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一边有些笨重地走进了这间散发着霉味的小接待室。
虽然知道自己身为公里调查团的副团长得严肃一点，但在面对眼前这名未满十岁的幼童时，里奥副团长的语气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像是在逗小孩儿似的不正经。
“是夏伊。”
夏伊面无表情地纠正道，同时从这偏高的座椅上轻轻跳下来，脸色平淡地瞅了眼有些尴尬的里奥副团长。
“......”
一时之间，这小小的接待室里充满了里奥副团长一个人独自尴尬的味道。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夏伊穿着自己最干净的一身衣服，两手空空地站在雷切斯特孤儿院的大铁门外，神情有些放空地抬眸看向头顶上这片天空。
天空依旧阴沉，雾霾依旧弥漫，但夏伊却像是初次来到了一座原始森林之中似的，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孤儿院外的新鲜空气。
“呼......”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久等啦，夏伊。”
里奥副团长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夏伊的思绪。
夏伊回过头，看了眼步履蹒跚地朝着自己走过来的里奥，视线下意识地越过里奥的肩膀，瞟了眼他身后那座孤儿院二楼的小窗，那里似乎有着几名孤儿的影子。
那几名孤儿的身影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但夏伊并没有在意，按照里奥副团长的意思，自己是孤儿院里唯一一个检测出拥有魔力的人，今后她将会在公立调查团里生活，所以以后大概率是不会再和这里的人见面了。
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后，夏伊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正擦着汗朝自己这边靠近过来的里奥副团长。
里奥副团长嘴里一边嘟囔着“没想到这家孤儿院的手续办理起来居然这么麻烦”，一边将自己的手帕胡乱塞回到外衣口袋里，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眼前这个个子几乎只到自己腰部的夏伊，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惊讶又疑惑的神情。
“你的行李呢？”
对此，夏伊只是淡淡地表示：“都在身上了。”
“噢噢，好吧。”
里奥副团长似乎也是想到了孤儿院这儿的经济状况，便点点头，没有再多问，招呼夏伊跟着他一同朝着孤儿院旁一处用铁栅栏围起来的空地上走去。
原本这处空地是修女们用来晒衣服用的，而眼下，则是停着一辆外形酷似老爷车的黑色小轿车。
夏伊盯着这辆越来越近的小轿车，视线落在它那较长车头上装载着的四罐盛有深紫色液体的玻璃罐，它们就像一捆古老的炸弹被绑在了车头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夏伊的视线一直盯着这辆小轿车，里奥副团长以为她和那些普通孩子一样，是在对这件不常见的稀罕物感到万分好奇，便有些骄傲地开口给夏伊介绍了起来。
“哈哈！你这是第一次见吧！这可是我们调查团唯一的一辆魔导车，虽然造型和马车差不多，但速度可是比马车要快上许多，而且坐着也要舒服点，更重要的是那掌控感你懂么......啊、你还小，恐怕不懂什么叫掌控......”
“......”
里奥副团长不停地向夏伊夸耀着这辆魔导车，不过夏伊并没有在意里奥副团长这些可听可不听的“科普”，她只是默默地打量着这辆魔导车，然后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里奥副团长则是坐到了驾驶位置上，关上车门，然后继续给夏伊“科普”了起来。
“本来今天没打算开这辆魔导车来，毕竟我们公立调查团的经费有限，一个月批下来的资金在除去日常开销后，都不一定能买得起一罐液态魔晶。
但这地方距离我们那儿实在太远了，而且这条路上偶尔还有强盗出没，雇马车的话来回花的钱反而更贵，所以我就干脆开魔导车过来了。你也是运气好，有些人活了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摸上这车一下......”
一边说着，里奥副团长一边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把铜制钥匙插入方向盘旁的一个插口中转了一圈，接着，这辆魔导车便是“突突突”地发动了，听声音就像是水壶里的水被烧开了似的。
不过夏伊自然是没有在听里奥副团长的瞎唠叨，她只是右手托着下巴，侧着头看向车窗外，沉默不语地望着那座渐行渐远的雷切斯特孤儿院。
孤儿院二楼，雷戈站在走廊的窗户边，目光冰冷又空洞地目送着那辆魔导车的离去。
“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编号006......”
与此同时，雷切斯特镇，公立调查团驻所三楼，团长办公室内。
威斯理团长正背着手站在窗户边，目光沉着地眺望着远方那模糊不清的天际线。
咚、咚、咚。
这时，一阵有礼貌的敲门声响起，威斯理团长稍稍侧过身，看向门口的方向。
“请进。”
吱——
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走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又丰满的女性，而她正是刚刚上任公立调查团二〇一队队长的伊蕾娜。
“团长，您找我？”
将门关上之后，伊蕾娜走到办公桌前恭敬地看向威斯理问道。
“嗯。”
威斯理点点头，压低了些许声音开口。
“以后和孤儿院的交接任务，全部暂停。”
听到威斯理这话，伊蕾娜微微一愣。
在整个公立调查团里，伊蕾娜是唯一一个知道威斯理团长有参与孤儿院“赌局”的人。
虽然一开始伊蕾娜表示过强烈反对，但因为威斯理团长说他这样做是有他的认真考虑在里面之后，伊蕾娜才勉强答应帮忙活捉一些“天国”生物，并将其中不怎么危险的品种或者是实验体运输到孤儿院里。
在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后，伊蕾娜稍稍皱起眉头问道。
“是和罗曼的失踪有关吗？难道已经找到他的尸体了？”
威斯理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道。
“今天里奥会带一个新人回来，你...帮我多看着点，注意不要被对方察觉。”
听到威斯理这吩咐，伊蕾娜虽然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嗯，这件事情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威斯理说完这话之后，便是回过身去，重新望向了窗户外那遥远又模糊的天际线。
原本稍显明朗的天空不知从何时开始，忽然变得阴沉了下来，仿佛整座雷切斯特镇都被一层染着红与黑的纱布所笼罩。
隐隐的滚雷声在天边的乌云丛中低沉地响起，但窗外街道上，那些拿着树枝枝条当剑使的孩童们却是依旧大声地唱着古老的歌谣，嬉笑地漫步在这片逐渐昏暗了的苍穹之下。
“天国之顶，高高在上！
天国之路，遥遥无期！
群星归位之时，天使审判将至！
昔日永逝，末世将临！
封印早已破损，人类终将惊觉！
他们无处不在，他们无处可逃！
天国之顶，高高在上！
天国之路，遥遥无期！
祈祷吧！祈祷吧！天使终将坠落人间！”
“你的名字？”
评估医生和蔼地微笑着，语气也较为缓和，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感觉。
“夏伊。”
幼童字正腔圆地开口，一头白发乱糟糟地扣在脑袋上，稚嫩的声音让人一下子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窗外是一截破旧的矮墙，七歪八倒的杂草丛生在围墙边，灰蒙蒙的阴沉天气让这座位于城镇郊区的雷切斯特孤儿院只剩下一片模模糊糊的轮廓。
即便近郊的工厂都已经倒闭了许多，但成分不明的雾霾依旧常年笼罩在这整座雷切斯特镇的上空。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阴霾天气，夏伊也依旧能够透过这接待室的玻璃小窗，看到那座在雾霾中忽隐忽现的庞然大物。
“年龄呢？”
评估医生潦潦写下几笔，似乎是考虑到了对方的年龄问题，他继续缓慢地询问道。
“到这个月十三号正好满九岁。”
说着话的同时，夏伊稍稍往前坐了一点，因为较高的椅子让她的两只脚甚至都踩不到地面，只能悬在那儿。
听到夏伊十分精确地说出自己的年龄，评估医生淡淡一笑：
“夏伊小朋友，你是自愿想要加入公立调查团的吗？”
夏伊颔首，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口。
“是的。”
“为什么呢？”
评估医生忍不住有些好奇。
夏伊毫无感情地表示：“为国献身是每个年轻人的理想。”
“额......”
评估医生轻轻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框眼镜，以掩尴尬。
“咳，那么，你知道公立调查团为什么会委托我来这里给你做这一次评估吗？”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之后，评估医生继续询问，一边右手又在纸上写下了几笔。
“因为对于公立调查团而言，我的年龄过小暂且不适合加入，但他们又很需要立即补充像我这样的魔力适格者，所以他们就需要像你这样有证书认可的评估医生出具一份正式的评估报告，好让他们能够心安理得地招我加入调查团。”
夏伊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起伏，只是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说着理所当然的话语。
“额......”
听到这么坦诚又赤裸裸的话语，评估医生不得不又一次尴尬地推了一下自己的金丝框眼镜，低头扫了眼手中这叠还空荡荡的报告纸，忽然感觉今天这份评估会很漫长。
......
......
漫长的评估流程终于迎来结束，评估医生在右下角署完名之后，将羽毛笔轻轻放在一旁，如释重负般拿起手中的一叠报告，快步走出了这间临时用做评估的小接待室。
门外，公立调查团的副团长——里奥已经焦急地等待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医生，评估结果怎么样，她可以加入吗？”
脸上流下了不少细汗的里奥副团长正拿着一块帕子擦拭着自己的脖子，他虽然接过了评估医生递过来的这一叠厚厚的报告纸，但却是懒得一页页翻，而是直接向评估医生询问结果。
“嗯......”
评估医生看着眼前这名体型臃肿的中年男子，短暂沉默后，缓缓开口。
“应该没问题，虽然这个孩子看上去只有八、九岁，但从心智上而言，却是跟成年人差不多，十分成熟，即便深入‘天国’，恐怕也不会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只要好好训练，相信她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魔导兵，为帝国的壮大做出贡献。”
“那就好、那就好，太谢谢您了。”
有了评估医生这话，里奥副团长瞬间像是大松了一口气似的，有些激动地用双手大力地握了握评估医生的右手，脸上堆满了感激，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还以为是这位副团长的老婆顺产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毕竟我也是收了委托金的。”
评估医生面色似乎微微一僵，他平静地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右手有礼貌地用力抽了回来，一边向里奥副团长稍稍颔首后，转身朝着这座孤儿院外快步走去。
目送着评估医生离开后，里奥副团长捏着手中这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报告纸，手心不自觉地渗出些汗水。
他的视线透过细细的门缝看向接待室内，那名依旧端坐在座椅上的白发幼童。
如同被狗啃过似的白发乱糟糟地顶在她的脑袋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透着一丝淡淡的微红，消瘦的幼小身体披着张病态白的皮肤，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
但也就是这样一个瘦不拉几的小毛孩，在里奥副团长看来，却是如同获得了至宝。
小房间里，夏伊面无表情地端坐在自己的座椅上，无视了来自门缝外那道自以为很隐秘的视线打量。
自从一个礼拜前醒来之后，夏伊就总是会这个样子，独自一人陷入无止境的沉默之中。
她总觉得自己变了，变得有些陌生，变得有些空洞，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夏伊却是有一种在看着陌生人的感觉。
渐渐的，有的时候，她甚至都会忘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的这件事情。
或许，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恭喜你啊，刚才那位评估医生给出的结论是适合呢。我作为公立调查团副团长首先欢迎一下你的加入哦，谢...谢恩？”
就在夏伊又一次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时候，门外的里奥副团长推开门，一边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一边有些笨重地走进了这间散发着霉味的小接待室。
虽然知道自己身为公里调查团的副团长得严肃一点，但在面对眼前这名未满十岁的幼童时，里奥副团长的语气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像是在逗小孩儿似的不正经。
“是夏伊。”
夏伊面无表情地纠正道，同时从这偏高的座椅上轻轻跳下来，脸色平淡地瞅了眼有些尴尬的里奥副团长。
“......”
一时之间，这小小的接待室里充满了里奥副团长一个人独自尴尬的味道。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夏伊穿着自己最干净的一身衣服，两手空空地站在雷切斯特孤儿院的大铁门外，神情有些放空地抬眸看向头顶上这片天空。
天空依旧阴沉，雾霾依旧弥漫，但夏伊却像是初次来到了一座原始森林之中似的，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孤儿院外的新鲜空气。
“呼......”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久等啦，夏伊。”
里奥副团长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夏伊的思绪。
夏伊回过头，看了眼步履蹒跚地朝着自己走过来的里奥，视线下意识地越过里奥的肩膀，瞟了眼他身后那座孤儿院二楼的小窗，那里似乎有着几名孤儿的影子。
那几名孤儿的身影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但夏伊并没有在意，按照里奥副团长的意思，自己是孤儿院里唯一一个检测出拥有魔力的人，今后她将会在公立调查团里生活，所以以后大概率是不会再和这里的人见面了。
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后，夏伊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正擦着汗朝自己这边靠近过来的里奥副团长。
里奥副团长嘴里一边嘟囔着“没想到这家孤儿院的手续办理起来居然这么麻烦”，一边将自己的手帕胡乱塞回到外衣口袋里，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眼前这个个子几乎只到自己腰部的夏伊，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惊讶又疑惑的神情。
“你的行李呢？”
对此，夏伊只是淡淡地表示：“都在身上了。”
“噢噢，好吧。”
里奥副团长似乎也是想到了孤儿院这儿的经济状况，便点点头，没有再多问，招呼夏伊跟着他一同朝着孤儿院旁一处用铁栅栏围起来的空地上走去。
原本这处空地是修女们用来晒衣服用的，而眼下，则是停着一辆外形酷似老爷车的黑色小轿车。
夏伊盯着这辆越来越近的小轿车，视线落在它那较长车头上装载着的四罐盛有深紫色液体的玻璃罐，它们就像一捆古老的炸弹被绑在了车头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夏伊的视线一直盯着这辆小轿车，里奥副团长以为她和那些普通孩子一样，是在对这件不常见的稀罕物感到万分好奇，便有些骄傲地开口给夏伊介绍了起来。
“哈哈！你这是第一次见吧！这可是我们调查团唯一的一辆魔导车，虽然造型和马车差不多，但速度可是比马车要快上许多，而且坐着也要舒服点，更重要的是那掌控感你懂么......啊、你还小，恐怕不懂什么叫掌控......”
“......”
里奥副团长不停地向夏伊夸耀着这辆魔导车，不过夏伊并没有在意里奥副团长这些可听可不听的“科普”，她只是默默地打量着这辆魔导车，然后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里奥副团长则是坐到了驾驶位置上，关上车门，然后继续给夏伊“科普”了起来。
“本来今天没打算开这辆魔导车来，毕竟我们公立调查团的经费有限，一个月批下来的资金在除去日常开销后，都不一定能买得起一罐液态魔晶。
但这地方距离我们那儿实在太远了，而且这条路上偶尔还有强盗出没，雇马车的话来回花的钱反而更贵，所以我就干脆开魔导车过来了。你也是运气好，有些人活了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摸上这车一下......”
一边说着，里奥副团长一边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把铜制钥匙插入方向盘旁的一个插口中转了一圈，接着，这辆魔导车便是“突突突”地发动了，听声音就像是水壶里的水被烧开了似的。
不过夏伊自然是没有在听里奥副团长的瞎唠叨，她只是右手托着下巴，侧着头看向车窗外，沉默不语地望着那座渐行渐远的雷切斯特孤儿院。
孤儿院二楼，雷戈站在走廊的窗户边，目光冰冷又空洞地目送着那辆魔导车的离去。
“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编号006......”
与此同时，雷切斯特镇，公立调查团驻所三楼，团长办公室内。
威斯理团长正背着手站在窗户边，目光沉着地眺望着远方那模糊不清的天际线。
咚、咚、咚。
这时，一阵有礼貌的敲门声响起，威斯理团长稍稍侧过身，看向门口的方向。
“请进。”
吱——
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走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又丰满的女性，而她正是刚刚上任公立调查团二〇一队队长的伊蕾娜。
“团长，您找我？”
将门关上之后，伊蕾娜走到办公桌前恭敬地看向威斯理问道。
“嗯。”
威斯理点点头，压低了些许声音开口。
“以后和孤儿院的交接任务，全部暂停。”
听到威斯理这话，伊蕾娜微微一愣。
在整个公立调查团里，伊蕾娜是唯一一个知道威斯理团长有参与孤儿院“赌局”的人。
虽然一开始伊蕾娜表示过强烈反对，但因为威斯理团长说他这样做是有他的认真考虑在里面之后，伊蕾娜才勉强答应帮忙活捉一些“天国”生物，并将其中不怎么危险的品种或者是实验体运输到孤儿院里。
在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后，伊蕾娜稍稍皱起眉头问道。
“是和罗曼的失踪有关吗？难道已经找到他的尸体了？”
威斯理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道。
“今天里奥会带一个新人回来，你...帮我多看着点，注意不要被对方察觉。”
听到威斯理这吩咐，伊蕾娜虽然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嗯，这件事情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威斯理说完这话之后，便是回过身去，重新望向了窗户外那遥远又模糊的天际线。
原本稍显明朗的天空不知从何时开始，忽然变得阴沉了下来，仿佛整座雷切斯特镇都被一层染着红与黑的纱布所笼罩。
隐隐的滚雷声在天边的乌云丛中低沉地响起，但窗外街道上，那些拿着树枝枝条当剑使的孩童们却是依旧大声地唱着古老的歌谣，嬉笑地漫步在这片逐渐昏暗了的苍穹之下。
“天国之顶，高高在上！
天国之路，遥遥无期！
群星归位之时，天使审判将至！
昔日永逝，末世将临！
封印早已破损，人类终将惊觉！
他们无处不在，他们无处可逃！
天国之顶，高高在上！
天国之路，遥遥无期！
祈祷吧！祈祷吧！天使终将坠落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