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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南,之南_分节阅读_35

    第四十九章
    徐之南下意识就要拒绝,然而看到他眼中的殷切,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就在她愣神的当口,卫陵已经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把她带到了外面。
    徐之南顺从地上了车,没有问他去哪里,开了一阵看到街上越来越熟悉的景物,她才忍不住问道,“你把我带回高中学校干什么?”
    卫陵抿唇一笑,并没有做声。
    见他故弄玄虚,徐之南干脆不再问,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上,等着看他想干什么。
    卫陵把车停在学校的停车场内,跟徐之南一起出来。今天是周末,除了高三初三的学生,其他都放假了。他们所处的地方不是升学区——所谓“升学区”,是学校专门给高三初三的学生划出来的一片“净土”,那里节奏更快,连走到操场都能感到其中的紧张。之所以会这样,为的就是营造出一种紧张的气氛,让学生们能跟自觉地跟上进度。升学区离其他区域比较远,正是为了不让外面的东西干扰他们。
    除了熙熙攘攘的住校生,这边校区连门卫都下班了。卫陵拉着徐之南,轻车熟路地上了学校的艺体楼。
    她在这里读了几年的书,就算后来学校改建了一部分,但对大体布局还是熟悉的。艺体楼是学校专门给艺体生准备的,最下面就是室内体育场,徐之南和卫陵进去的时候,里面正在举行篮球赛,远远地就能听见少年们的欢呼声。
    许是被他们感染,卫陵心情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欢快,他转过头来含笑地看了一眼徐之南,她立刻懂了。曾经啊,卫陵也是这群少年中的一个。那个时候,她总是躲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在篮球场上飞扬肆意的他。人人都觉得,卫陵和关子衿是天赐良缘,男才女貌,没人会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苔藓般的徐之南。
    她低下头,轻轻一哂,突然就有些明白卫陵把她带到这里来干什么了。
    寻求以前的回忆吗?追寻那些早已经遥不可追的动心?可是啊,她真想告诉卫陵,从爱上他的那天开始,徐之南的生命中就是苦涩多过甜蜜。再回忆,也不过是让她带着已经不存在的爱,把曾经的酸涩重复一遍罢了。
    她抬起头来,张了张嘴想叫住卫陵,然而他已经走到了前面的楼梯口,身边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徐之南天生不习惯吸引众人目光,于是到了唇边的话,又被她这样咽了下去。
    他领着徐之南走到一间乐器室,但凡门能够很容易打开的,里面放着都是些不重要的乐器。果然,这间教室里放着的都是些口琴小号什么的,值不了多少钱。
    徐之南走到门口就不再进去了,卫陵却饶有兴趣地一边选了一个口琴,一边朝她招了招手。她依着卫陵的意思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疏离的微笑,“怎么?”绕了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给她吹曲子吗?
    卫陵将那个口琴拿起来,笨拙地冲袖口擦了擦,放到唇边,试了几个音节,抬起头来对徐之南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跟你吹个曲子。”
    是啊,好像年轻时候的感情,必须要有这些小把戏才算,可是他知道吗?无论是这段感情还是他们两个,都早已经过了耍这些小把戏的时候了。
    卫陵会口琴,徐之南不知道,她本来以为卫陵只会小提琴什么的。城里长大的孩子,小时候都会上个少年宫什么的,卫陵家庭富裕,小时候没少被父母逼着去。他会小提琴,还是徐之南偶然在琴房里看见的。
    少年像一棵青松一样站在窗口,肩膀上架着一把小提琴,他的旁边,就是正在弹琴的关子衿。他的眼神像微风一样在少女身上缱绻不去,留恋不已。
    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徐之南回忆起当初的种种,还是觉得仿佛就在昨日。她觉得有些好笑,她以前是不忿关子衿,但难道卫陵觉得,只要他把以前对关子衿做过的种种重新再对她做一遍,她就能感动就能放下吗?真是......单纯。
    她刚要阻止,卫陵却看穿了她要说什么一样,像是阻止一样,拿起那枚口琴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琴音有些喑哑,可能是长久没有动过的关系,曲子听上去有些不连贯。是《苏格兰小夜曲》,原本应该是苏格兰牧笛吹奏的,如今口琴吹出来,少了那份如泣如诉的缠绵,多了几分清脆和跳跃。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年少,他不成喜欢上其他人,她能够不自卑、有信心地站在卫陵面前,和他一起迎接阳光雨露。
    然而仿佛也终究只是仿佛。他们两个人,早已经过千山万水,彼此都不复当初年少。如今两厢对立的,是一对心思百转千回、心中千疮百孔的青年男女。
    口琴的声音像是鸟儿一样在他们肩膀上跳跃,卫陵一双湛黑的瞳仁盯着徐之南,仔细看来,里面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和渴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可是看来看去,她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甚至连眼神波动一下都不曾。卫陵心中升起阵阵失望来,之前像小孩子邀功一样的眼神渐渐淡了,他心中的失望,瞬间又被巨大的惶恐取代,来不及等他伸手挽留,徐之南已经先一步,转过身离开了。
    偌大的教室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卫陵像一具雕塑一样,静默地站在那里,只有唇,还机械地在口琴上移动。没有了感情,声音也失去了生机,只是机械漠然地在头顶、在身边环绕。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依然固执地把这首曲子吹完。
    明明不长,却仿佛经过了千年万年。等到一曲终了,卫陵放下口琴,垂眸看着手上,他的心好像被人开了个大口子,有风灌进来,呼啦呼啦地响。
    她是连一个回应都不愿意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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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徵专业成绩在s市排名第二,他的目标是f大,这个成绩上f大,足够了。徐之南知道他在绘画上的天分,上f大终究比不上北方的那两所著名的美术学院,也给他建议过,但都被他否决了。他的大事以前都是听徐之南的,难得看到他这么坚决,徐之南说了两次之后也就不再提了。
    陈徵复习文化课,徐之南也关着门在家复习公务员的相关知识。一轮复习下来,倒有几分南柯一梦的感觉。这段时间中,万玲玲的案件也有了定论,拔出萝卜带出泥,其他跟万玲玲一样受到侮辱的少女一样得到了告慰,就如同徐之南所想的那样,因为案件特殊,又影响恶劣,老金老许他们都判得比较重。前期功课做足了,徐之南打起这场官司来没有费太多力气,这算是她律师生涯最后一个案子了,她做了一个很好的告别。
    卫陵坐在下面,看着徐之南穿着一身正装站在法庭上,语态平和言辞犀利地陈述己方观点,觉得这个时候的她,简直美极了。
    他以前一直觉得,徐之南过于锐利,缺少身为女子的安静和顺,后来真正喜欢上她,也是因为病中的她带给了自己不一样的感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喜欢上她的全部。曾经他接受不了的东西,如今已经能够很好地欣赏了。
    徐之南这样的女子,原本就不应该被男人妥帖安放在厨房卧室里面,当一朵淋不了雨、晒不了太阳的温室花朵。她真正应该盛开的地方,是高原是雪地,是悬崖是峭壁,是所有条件恶劣的地方。
    正是因为条件恶劣,才越发见得她盛放的美丽。
    万玲玲这个案子,牵动了无数人的心弦,不仅是徐之南,还有高法官,曾经经手这个案子的所有民警,今天好多人都来了。还有跟万玲玲一样遭受了厄运的少女的家人,都是想看看,这些罪魁祸首,最后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因为案件涉及到未成年人,法庭并未公开审理,也没有媒体过来。下了法庭,徐之南跟当事人的家长打完招呼,旁边等待她许久的高法官就站出来对她说道,“这个案件完结了,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刚才万玲玲的爸爸邀请他们吃饭,徐之南和高法官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这原本就是他们的分内之事,没道理还要人家请一顿。
    徐之南听了,一扫之前在法庭上的肃杀,笑着应和道,“是啊。”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她这个收梢,也算是比较完美。
    高法官早就听说她要转行的消息,问道,“听说你不打算做律师了?”
    徐之南点了点头,“工作压力太大,身体吃不消。”她脖子上的伤口还没有消下去,哪怕再好的精华和药都不能让皮肤快速恢复,只能等时间这个最强大的力量来慢慢抚平。
    高法官点点头,“也是,按照你那个工作量,身体是吃不消。”
    她们两个往外走,眼前一个黑影,让徐之南突然停住了脚步。她们抬起头来一看,却是等在那里许久的卫陵。
    徐之南一愣,旁边的高法官已经笑了起来,促狭地看了她一眼,“既然你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说着朝她挥了挥手。
    徐之南朝她笑了笑,“那有空再出来吃饭。”高法官点了点头,跟卫陵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来来往往都是人,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徐之南,卫陵却觉得好像一瞬间旁边的人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他们两个。这还是上次徐之南在学校跟他分开之后,他们两个见的第一面。
    像是忘记了那天的失落,卫陵脸上的笑容毫无芥蒂,“一起吃个饭吧,庆祝你第一个职业有个完美的收梢?”他刚才在底下看了好久,法庭上的徐之南,恐怕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美。
    他等着徐之南的回答,那种忐忑就是曾经面对关子衿都不曾有过的。
    徐之南抿了抿唇,“今天恐怕不行。”她顿了顿,看着背着光的卫陵眼中那一丝神采黯淡下去,“律所的同事早就约了我。”她有约在先,也不好放他们鸽子,更重要的是......她现在不是很想见卫陵。
    说完,徐之南便绕开他,低头离开了。
    卫陵再一次,被徐之南扔在了旁边。
    ☆、50|第33章
    第五十章
    转眼便到了六月份,徐之南被s市中院录取了,陈徵也高考结束,总算能够松一口气了,趁着这两天她还没有正式上班,徐之南便做了一桌子菜,庆祝陈徵的人生大事总算走完一个章程。
    说是徐之南做,陈徵也帮了她不少。又恰巧是因为家常菜,所以才显得难得。很多人追寻一生想要找到这个味道都不能,许多东西往往因为平淡,而被忽略了。
    “多谢你之南。”陈徵朝她举杯,灯光下,男子眉目晶亮,纯净得不染尘埃。徐之南一笑,端起饮料杯子跟他碰了一下,“我收下了。”
    她神色有着难见的轻松,好像自从离开了卫陵之后,徐之南整个人就变得轻松了起来,连眉目也松弛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常给人一种紧绷的感觉。
    说起来,徐之南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甚至顾不上吃饭,她站起身来向卧室走去,从里面拿出一张产权证和一份合同来,递给陈徵,“前段时间你老家那边的社区打电话过来说要改造,要你回去签字,我看你学习忙,就没打扰你,以你律师的名义过去了。”前段时间,徐之南还没有正式“卸任”,以他律师的名义,也没什么问题。
    陈徵接过来一看,是他以前住的地方要改在、开发商和政府开出来的补偿条件。他算是老s市人了,以前家虽然只是个小破瓦房,但也属于s市老区之一,是发展的比较早的地方。这么多年之所以迟迟没有改建,一方面是靠近古迹,这其中也有不少古迹,要拿出一个完整的方案出来并不容易;另一方面是因为在整个s市的规划当中,陈徵老家所在的那个区一直没有重视,眼见着如今更值得发展的区都规划完了,到了现在才开发那个老区。
    “要说当年你年纪虽然小,但也算是有些心思的。你家那房产证什么的,你奶奶交给了你,被你保存得好好的。”徐之南夹了一块子菜,放进碗里,笑着跟他说道。
    当初陈徵奶奶去世之后,家里虽然早就不剩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但老年人的思想是有个栖身之所哪怕是个破瓦棚子也好过什么都没有。硬是在弥留之际让陈徵无论多穷都不能把房产拿去搞丢或是卖了。陈徵那时候虽然小,但也隐隐知道,他们那个地方以前说过几次要改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都不了了之。他印象会那么深,是因为生病之后,奶奶在他面前说过几次,说是要是有了房子,没准儿他妈妈就回来了。
    老年人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剩下一个孙儿年纪还小,虽然知道他妈妈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但除了他妈妈,又能把他托付给谁呢?也只能把微薄的希望寄托在他妈妈能够看在房子的份上,把陈徵好好养大。
    那个时候,他奶奶还谆谆告诫过他,他们家房子的名字是陈徵的,无论谁给了他什么告诉他什么,房子上的名字都不能改。怕的就是将来他妈妈真的回来了,趁着陈徵年纪小哄骗他,把房子偏过去然后不管他了。
    老年人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经历的事情多了,也有自己的智慧。陈徵到现在还记得,后来奶奶生病了,都还惦记着改建的事情。她活着的时候没有看到,如今故去这么多年,总算是见到了。
    眼眶微热,像是要哭了一样。陈徵连忙低下头,借着吃饭的当口,将脸上的泪意掩掉。徐之南知道他心中动容,心中也是微暖,看他如此也不愿意拆穿他,低下头来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的菜。
    过了半晌,陈徵情绪终于平静了之后,他才抬起头来,珍之重之地对徐之南说道,“谢谢你。”如果要说“谢谢”,这一生还不知道要对徐之南说多少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