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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伤的不深,但也算是鬼门关里走过一遭了,乔美娜按照她们老家的习俗,把孔叙那天穿过的衣服给剪成了碎片。
    她让孔叙在上面吐口水,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到十字路口给烧成了灰。
    装神弄鬼。
    林彻是在第二天凌晨赶回来的,那时候夜深人静,病房里的女孩好梦酣睡。
    老人说的没错,有啥别有病。
    她好不容易给自己养了点肉出来,这才几天的功夫啊,就又给瘦没了。
    月光照着她瘦骨嶙峋的躯体,他听见她梦里的呓语。
    抽噎了几声,女人像是在哭,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混乱的话语中能听见她的前半生,每走一步都是身不由己。
    不知她又梦见了什么,孔叙变得很是不安,她伸出手试图抓住一些什么,在落空之前是林彻把手递了过去。
    十指紧扣,他在她耳畔轻语:“孔叙,你别害怕。”
    另一只手覆着她的发顶,他贴着女孩在她身边躺下。
    这时候她又睡下了,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醒过一次,看到是林彻在她身边躺着就格外安心的嘀咕着原来是你啊。
    林彻抚了抚她的背脊,哄她快睡吧。
    她问几点了,林彻看了看表,就说还早着呢。
    比预算的时间晚太多了,在回燕京的第三天林彻才见到张显玉。
    离开了谭家他像个落水狗一般的狼狈,捅了孔叙一刀后更是东躲西藏的不敢出门。
    藏的再深又能如何,到头来不还是被人套了麻袋,垃圾似的扔在了林彻面前。
    这场景分外熟悉,要是没记错的话早在许多年前就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那时候的张显玉要比现在识时务,他鼻青脸肿,说家里有一个妹妹能出来挣钱。
    于是林彻就更加看不起他了,他一脚踢在张显玉的肩膀上,说他从来不做逼良为娼的坏蛋。
    “不是逼良为娼!不是逼良为娼!林彻你给我几天的时间,到时候我会让她来找你的。”
    至今林彻都不知道张显玉给孔叙喝了什么迷魂汤,他只记得有一个午后,有一个女孩她侠情万丈。
    那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个午后,阳光、尘埃、还有一个女孩漂亮明媚。
    她说她叫孔叙,那时候的她十七岁。
    时隔多年场景再现,张显玉没有了当年的软骨头,反倒像一条气急败坏的疯狗。
    他怨恨着这个世界,怨恨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对于谭静,他怨她的杀伐决断,恨她不听他的谎言和狡辩。
    对于孔叙,他怨她的阴魂不散,恨她怎么健康平安。
    男人忿忿的,面目丑陋难看。
    林彻看着他沉默片刻,并不像他这般的气急败坏。
    他淡淡的,跟他说:“可是张显玉,没有人对不起你。”
    “较比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而言,你已经足够幸运且幸福了。”
    “孔叙全心全意的信任过你,没有你她也不会活成这副鬼样子。”
    “我也毫不怀疑谭静她对你的感情,我猜你比我更知道,在此之前她到底有多爱你。”
    “谭家对你不好吗?还是做谭家的女婿委屈了你?”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被人捆着麻绳扔在这里。”
    “我比你懂得知足,我也比你懂得感恩。”
    铁质的棍子在他的手里掂了掂,打沙包一样,棍子劈头盖脸的挥向张显玉。
    他被捆着,无处躲,无处去,只有谩骂,也逐渐变得奄奄一息。
    鲜血四溅,肉变成沫飞出去,好像也没过多久,也好像很久过去。
    河东河西三十年,林彻最恨的人是自己。
    当年他不应该给张显玉机会的,他不该让他说那些话,推销着说家里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妹。
    不是逼良为娼!不是逼良为娼!!
    给我点时间,到时候我让他来找你。
    兜兜转转,白驹过隙。
    张显玉机关算尽到头来居然还是这样的结局,怪不得总说人难胜天,原来命就是命。
    可以晚,可以迟,但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这就是你的命。
    就是可怜了孔叙…
    就是可怜了孔叙啊…
    后来孔叙提心吊胆的活了一阵子,她担心张显玉会拿着刀子再次出现,然后送她归西。
    可余下的几十年里,她都没有再次见到张显玉。
    这一次他是真的消失了。
    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但隐隐约约的听人提起过,老城区里有一个古怪的瞎子,他瘸了一条腿,靠着领补助金过日子。
    偶尔会有热心人士捐赠东西,他们送温暖,送爱心,尽可能的让这些底层人民感觉到人间的真情和大爱。
    很多人都被打动,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林氏总裁更是投入了大笔资金进去,这事还被政府表扬,特意在开大会的时候给他颁发了荣誉奖章。
    他们夸他,把他夸的清心寡欲、大公无私,洗一堆照片登在新闻上,最显眼的还是那一张,林彻他西装革履,站在一个瞎子身旁。
    只是谁也不知道,那天林彻俯下身,古怪的盯着瞎子笑。
    他声音平平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阴凉。
    他说张显玉,落魄的滋味怎么样啊。
    林彻并不关心所谓的因果关系、天道轮回,他摸爬滚打走到了今天,算不上穷凶极恶,但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早年忌惮着谭家,他动不了张显玉分毫,如今谭家悔婚,自然谁也阻止不了林彻他报仇抱怨。
    本来这事不急,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都已经七年过去了,他早就不是那个喊打喊杀的小混混了。
    可千不该万不该,张显玉他不该去招惹孔叙。
    想来这些年他对孔叙也应该是毫不关心的,不然他一定会知道,孔叙并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妓女,林彻疼她。
    林彻疼她…
    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林彻并不觉得过分,反倒是前所未有的痛快席卷而来。
    怪不得古人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原来大仇得报的感觉这样痛快。
    林彻笑,一年又一年,他去张显玉的身前,他看着张显玉瞎了眼、瘸了腿,佝偻着身子背脊越来越弯。
    他连路都走不了几步,拄着拐杖在门前站一会都是奢望。
    他比任何人老的都要快。
    其实林彻特别想让孔叙也看看,看看今时今日的张显玉,看他佝偻的腰、瘸了的腿、瞎了的眼。
    可思前想后,最终林彻没有这样做。
    他觉得孔叙应该不会开心的,她人是厉害了一点,但她骨子里不坏。
    真要见了面,他怕她噩梦缠身,这一次由张显玉在梦里化作厉鬼前来讨债。
    他也怕她愧疚难安,唉声叹气的说着罪不至死,这不应该…
    太了解了,林彻太了解孔叙了,她是个心软的人,还总是爱逞臭能耐。
    这辈子她都光明磊落,不曾欠人半分。
    孔叙这半生活的都不精彩,唯有这件事,能让她骄傲的把头扬起来。
    那就这样吧,杳无音讯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就当他死了。ρó壹⑧.@sì@(po18.asia)
    和过去一样,就让孔叙当他是死了。
    偶尔孔叙还能再想起他,林彻什么也不说,只叫她不要胡思乱想,过好当下。
    “我怕哪天我走走路再让人捅一刀。”
    “那我把他的腿打折,把他的眼睛弄瞎。”这样他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半真半假的,林彻像是随口一说。
    也如预想的一样,孔叙忙着拒绝,还一脸凝重的盯着林彻审视了一番:“林彻,你不会真的这样做了吧?”
    “我怎么会呢,现在是法治社会。”他收起了那副老父亲做派,拉着孔叙在怀里亲她的眉眼鼻尖。
    “林彻,我说真的,你不要这样做,为了张显玉如此的大费周章这不值得,而且我也不想欠他什么。”
    孔叙搂着林彻的腰把人抱紧,叹一口气后幽幽的说:“我好累了。”
    “想睡一会吗?”
    孔叙摇摇头,又在片刻以后无奈叹气,她像是妥协了一般,说那就再睡一会吧。
    张显玉那一刀扎的挺深,孔叙本就瘦弱体虚,如今让人放了血,更加的没有精神了。
    总是觉得累,住院后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睡觉,眼睛一闭,似乎随时都不打算再醒来。
    有时候林彻看了,心里就会咯噔一声,颤巍巍的用手探一探孔叙的鼻息。
    万幸万幸,她只是睡了。
    一反常态的,今天他没有陪她一起,等人熟睡了以后就轻轻的把手在孔叙怀里拿了出来。
    毕竟毕竟,有人在门外。
    换了个时间地点,这是他们第二次交手了。
    江惩还是一贯的目中无人,看似云淡风轻的眼底实则藏满了嘲弄的笑意。
    他总是这样斯文平和,乍一眼看格外好相处,像是个好人。
    可燕京市里关于他的传说有很多,林彻没听过一条和善的。
    他没看起来那样随和,他是坏蛋。
    以前只是猜测,如今全在孔叙的身上体现了出来。
    林彻点根烟,看江惩慢条斯理的捻一捻指尖:“你还怪心疼她的。”
    “孔叙值得。”林彻深吸一口烟,烟雾就藏住他的半张脸,这时男人的目光晦暗不清,带着点缱绻的笑意。
    “顾云双不值得?”
    这真可笑,江惩挑一下眉,故意叫人难看。
    就在这里说的好听而已,值得又能怎样,真那么值得怎么不娶回家里养着?
    怎么就娶了别人家的千金小姐,婚礼办的万人喝彩,风光漂亮。
    说来说去还是不值得,孔叙这个小婊子她根本就是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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