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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采菀也过来说话,听了如姒与陈润的对话便沉思了好久,终于想起了一些:“姑娘,我好想曾经听见一桌爱坐在临街靠窗的熟客偶尔会低声说什么泉州、渝州,又提过什么飞鸟飞云之类的。其实茶楼里来往的客商多的很,外地口音也是寻常的,但是他们特别谨慎,那一回我去给他们续茶,他们便特意住口来着,所以我也没听太清楚,这算是特别的客人么?”
    如姒皱眉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夏音,你看那对姓秦的夫妻武功怎么样,这样子看的出么?”
    夏音脸色有点凝重:“姑娘,那两个人我觉得挺眼熟,但是并没有见过,不知道是易容了还是什么缘故。论武功的话,就难说的很。因为看他们的手指手腕上的茧和旧痕,这是多年的练家子,可是呼吸这样沉稳,一定是非常高的功夫,以我的能力看不出他们的深浅来。”
    如姒点点头,在包子铺里她是见过秦锡之出手的,而且上一回听陈濯的话音,那位秦夫人还与陈濯的师门有渊源,那是高手也很正常。
    陈润提议道:“姑娘,要不然让夏音在店里呆几天?若是有什么特别的习武的客人,我们看不出来的,夏音可以看出来。”
    如姒想了想:“这个,我回去跟陈濯商量一下。武功这个事情得两面说,夏音能看出人家,人家也能看出夏音。我就怕别人瞧见夏音,以为咱们有什么布置,倒吃了亏。总之你们都千万小心,倘若真遇着了什么事儿,记得人命最要紧,钱财物件都是身外的,你们别伤着别牵连就好。”
    陈润与采菀等人都应了,如姒也无心在蒲苇记多停留了。眼下的情形实在诡异,她自己在这边多想也是想不出什么来的,还是赶紧去跟陈濯商量比较要紧。
    待登上了回家的马车,行了打扮的路程,如姒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问采菀有关江月轩的前世之事,但比较起来那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先放一放也无妨。
    想到这里,如姒便叫夏音将马车侧面的帘子束了起来,随意望向车外街上的人流与店铺,稍微放松一下,调节一会儿心情。
    就在马车即将转最后一个转角的时候,街边的两个身影又吸引了如姒的目光——红衣如火,高大如松,那两个人是,柳橙茵和陆懋?
    这……这是个什么组合?
    当晚陈濯一到家,如姒便将白日所见的种种皆跟他说了说,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看见柳橙茵与陆懋在一处的这件事。
    陈濯听着如姒对蒲苇记的怀疑与担心,以及秦锡之夫妇的言行,眉头越发紧皱,而到了柳橙茵与陆懋之事时,神色却一转,轻松起来:“这个事情,我大概听说了些。”
    虽然对蒲苇记还有很多担心,但八卦的娱乐力量对于女生来说那是永恒的。如姒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真的吗?他们原本就认识么?”
    陈濯见如姒眼睛瞬间亮起来,不由失笑:“他们也算不得旧相识。大约是在去年,某一回景福寺庙会上,陆家姑娘扭伤了脚,当时陆懋和石仁琅其实都在,但是远一些,刚好橙茵在近前,就给陆姑娘正了正扭伤的踝骨。大约石家、陆家都是在那个时候就与柳家有了些往来。先前石二太太向柳家示好的时候,柳大人跟我大概问了几句,那时候除了问及石仁琅,就也提了提陆懋。陆家其实跟柳家来往不算多,但是陆懋也学过一套泰山派的拳法,虽然不算正式的泰山弟子,在近来的羽林营新兵中武功还是比较好的。橙茵的叔叔是羽林营的教习,可能他们在练武场上是见过的。”
    如姒想了想:“其实他俩还是挺相配的,陆懋是个挺厚道的年轻人,柳姑娘是个活泼的性子,要是俩人在好武的事情上能谈的来,倒也是不错的。只是霜娥要做良妾进门,这个,柳大人能接受吗?”
    陈濯唇边浮起一丝有些玩味的笑意:“柳大人虽然是武人,看事情还是很通透的。镇国将军府的门庭没的说,陆懋这人也不错,人总不能事事都求全吧。”
    如姒想想也是,刑部副总捕头只有从五品,论官位跟濮雒是一样的,但理论上来说,之后的升迁空间却是天差地别。百官之中,翰林算得最以清贵著称,虽然不至于“非翰林不入内阁”,但出身翰林的重臣还是非常多的。像濮雒这样以二甲传胪入翰林,然后一辈子就稳定在翰林院的其实极少。对于绝大多数一甲二甲的进士而言,翰林院是最好的仕途起点。 而缉盗提刑这一路的刑部官吏,往往到了刑部总捕头几乎就算是到了顶峰,很难再上去了。这样看起来,柳橙茵若是嫁到陆家,其实比如妍更算的上高嫁,那么陆懋有一个被明令禁止不能生庶长子的清白姨娘,实在算不了大事。
    议论了一回柳家与陆家的事情,如姒又重新问起有关蒲苇记。
    陈濯沉吟了一会儿,才简单道:“其实,蒲苇记有可疑的人在出入,这个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只是现在局势还没有明朗化,证据也不足,上峰的意思是不要打草惊蛇。我不跟你提,是因为了提了也只是让你白白担心。你说那姓秦的夫妇又去了,我其实也听说了。你应对的还好,总之不要得罪人就是了。”
    如姒心里的感觉很复杂,虽然理智上明白陈濯不说是对的,毕竟知道了也无能为力,而且若是搞得陈润等人都紧张起来,真的惊动了嫌疑人,说不定局势更危险些。但是理智是一件事,情绪上总还是觉得有些不痛快。同样沉默了半晌之后,才肃容正色望向陈濯:“你不与我说,自然是有道理的。我也不问你细节了,只当我不知道,我也会安抚陈润和采菀,踏踏实实开店,只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你答应我一宗,采菀和陈润的安全——”
    “你放心。”陈濯握紧了如姒的手,“我保他们没事。”
    “恩。”如姒凝望他片刻,点了点头,“采菀便如我的家人一样,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看着她受伤。”
    陈濯将她拉近怀里,亲了亲她的头发:“我知道,从你那一次神志不清的时候还惦记着要去救采菀,我就知道。放心吧。”
    “你自己,更要小心。”如姒闭上眼睛,喃喃低声,“我只有你们。”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概这句话用在跟采菀有关的事情上,是最合适不过的形容了。
    如姒这厢刚得了陈濯的承诺而稍微放心一些,转日采菀过来送蒲苇记的账本,却又出了状况。因为采菀到的时候,如姒正陪着素三娘子在散步,采菀仗着自己对地形熟悉,没有在三房院子里等,而是直接去花园里找如姒。
    这一找,就刚好在花园门口遇到了石仲琅。
    ☆、第95章 九十五
    青天白日的,采菀虽然因为突然看见了石仲琅而吓了一跳,却也没觉得要出什么事。这一世的人事物翻转到如此境地,采菀也早不是先前的采菀了。忍下心中对石仲琅深入骨髓的厌恶,简单一福,采菀便想绕路过去。
    谁知石仲琅却颇有些执着:“你是哪一房的丫鬟?濯大奶奶身边的是不是?”
    采菀虽然不在石家宅门里住着,到底也是如姒的丫头,石家的一层层转折亲戚关系算下来,采菀也不好真的就当做在路上遇到陌生人一样甩手而走,于是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是。我是陈家的丫鬟。”
    “陈家?”石仲琅虽然此刻还不是上辈子那个风流逍遥的西门大官人,却没少流连花丛,哪里看不出采菀的戒备与刻意疏离。
    然而采菀这样的行动与姿态,落在石仲琅眼中,却不免更加吸引些。论天生的容貌姿态,采菀原本就颇为出众,大概也正是石仲琅最喜欢的类型,此刻目光行动皆带着防备,石仲琅兴趣却更浓些:“陈家的丫鬟,叫什么名字?”
    采菀又退一步:“石家少爷,我是来找我们家大奶奶的,您要没事我就告退了。”
    “哎呦,少爷有事儿啊,谁说少爷没事。”石仲琅步步紧逼:“你先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那石少爷你有什么事?”采菀又退半步,前世里曾经被石仲琅侵犯的记忆渐渐涌上心头,目光中的厌恶与愤恨就快压抑不住了。
    石仲琅上下打量着采菀,笑道:“少爷我的事情,就是要你帮忙,不说名字也不要紧,且先往这边过来一下。”
    采菀简直要冷笑出声,往哪边去?又要去那个他不知道与多少不干不净的女人通奸的凉亭?
    “采菀姐姐!”刚好这时品蓝从后面追了上来,“我陪您过去找大奶奶罢。”
    石仲琅顺着品蓝的话头又问了一句:“你叫采菀?咱们先前是不是见过啊?”
    采菀见品蓝到了,心里更安定些,勉强忍住自己想破口大骂的冲动,冷哼了一声:“石少爷自重!”言罢转头就走。
    “嘿!”石仲琅这一回却怒起来,“你个小丫头,居然敢在我家给我甩脸色?”
    “二少爷!”品蓝立刻上前一步,朗声道,“采菀姑娘是我们陈家的管事姑娘,您要有什么不满意,只管跟我们家大爷大奶奶分说。您要是这个时候越了礼数,婢子可就要冒犯了。”
    “反了天了!”石仲琅怒道,“你要怎么着?还敢跟少爷动手么?”
    “您不越界,我不动手。您若对我们家的姑娘们有什么无礼的动作,我们家大奶奶说了,只管打,打完了再去京兆衙门告状。您只要不怕再上一回公堂,我们也不怕。”品红品蓝本是燕三夫人蔺澄月给如姒仔细挑选出来的丫头,看着中规中矩不起眼,其实品红手巧善妆容,品蓝习武善拳脚,虽然比不上之前贴身跟随燕萱的夏音,但是想放倒石仲琅石仁琅这样没有习武的男子还是很轻松的。在加上自小在桓宁伯府长大,也是见过些世面不怕事的。虽然品蓝身材比石仲琅要矮半头,然而此刻朗朗说来,气势却完全不输。
    “行,行。”石仲琅目光闪动,京兆衙门这四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跟别人的体会可是大不相同,强撑着面子狠狠瞪了采菀和品蓝两眼,“陈家丫头是吧?等着瞧!”言罢又挥拳比划了两下,便转身拂袖去了。
    “采菀姐姐,没事吧?”品蓝见采菀呼吸仍旧不大平稳,颇有些担心,“刚才有没有吃亏?”
    采菀摇摇头,努力压下刚才在心中翻涌不止的前世记忆:“没事,多谢你过来的及时。”
    品蓝笑笑:“大奶奶说过,您来府里的话一定得陪着您,不能让您落单。刚才手里一忙我给忘了,后来品红姐姐一提,我就赶紧过来了。”
    采菀慢慢松口气:“多谢你了,咱们还是回院子里等大奶奶吧,这账本的事情倒也不急。”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如姒送了素三娘子回正院,才回了江月轩,这时候吃了两碗茶的采菀神色已经缓了上来,将账册给如姒交代了一下,才又提起跟石仲琅的这次相遇。
    “什么?”如姒立刻变了脸色,“你有没有吃亏?”立刻转向品蓝:“我先前是怎么说的?”
    品蓝跟了如姒三个月,主仆之间相处的一直都很好,如姒身为现代人,对待丫鬟们其实比较有老板和员工的心态,而不是“主子”“奴才”。虽然如姒自己不觉得,但自小做丫鬟的品蓝品红却能从如姒习惯的随口说一声谢谢、有劳之类的细节里格外感念如姒的宽和温柔。这时忽然变了脸色,品蓝立刻便跪下请罪:“大奶奶息怒,因为采菀姐姐来的少,我一时没想起来,后来才追过去的。一切都是婢子的错。”
    品蓝这一跪,如姒心里倒吓了一跳,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下跪是个大礼,瞬间原本的怒气便散了些:“先起来,跪的这样急,磕了膝盖可怎么好。这回的确是你不对,尤其还真遇到了石仲琅那个混账。今后采菀若再来,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但凡是石家人,哪怕是老太太、大太太、石琳琳这些女眷叫采菀过去,你也一定不能离开她。”
    品蓝忙躬身应了,而采菀也顺着如姒的话去扶了品蓝:“姑娘,今日不怪品蓝,是我觉得自己认识路,只跟她打了个招呼便故去。而且品蓝来的时机也是刚好的,我并没有吃亏。”
    如姒点点头,这才舒了一口气,穿越以前她是销售人员,而销售本身就是一个心理战的过程,所以读书的时候她也辅修过几堂心理学的课程,看过一些经典的案例。离专业的心理辅导人士虽然还是差的很远,但是大略也能体会到被石仲琅强暴这个过程会给采菀留下多么惨痛深刻的心理阴影。
    如姒挥手叫品蓝夏音等人先退了出去,只留采菀在跟前:“真的没出什么事吧?”
    采菀见没有旁人了,才垂下眼睑,又深呼吸了几次:“姑娘,我想起了好些以前的事情。不过这一回,那畜生还没来的及碰着我。所以算是没事吧。”
    如姒叹了口气:“还有一个多月,我们就回城北宅子了。你以后还是少来石家为好,石仲琅那个畜生不是容易死心的。你们在蒲苇记也要留神。另外,你跟润小哥如何了,我最近想着,是不是尽快给你们把顺势定下来。”
    “这个,”采菀低了头,“再说吧,倒也不着急。”
    如姒微微扬眉,采菀的语气里除了不好意思之外,似乎还有些旁的什么:“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采菀摇摇头:“倒也没有。”犹豫了一会儿,才又续道,“我只是觉得,他并没有很喜欢我。”